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君知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苏东坡和胞弟苏辙(子由)路经渑池,路上马死了,两人骑着蹇驴到附近一所僧寺寄宿,并在寺壁上题诗。苏东坡旧地重游,当初全心全意接待他们的老僧已死,寺人替老僧盖了一座新塔,当年东坡兄弟题诗的庙壁已荡然无存!
苏东坡再也见不到旧日的题诗,百感交集,感慨人生在世如飞鸿。
梁励明是当年工院中文协会的校友,也是今日的同事。当时我们读书,有教无类,没有这么多名校,也不那么计较学术成绩。华校老师一般上都有献身精神,百年树人。教育的定义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
征得励明同意,转载他的近作。
《也说实能工中》
作者:梁励明
大家对实龙岗花园的一所实能工艺中学被改装成工人宿舍还记忆犹新吧?
两年前,在一个阴雨的周末,我突然心血来潮,驾车回到母校。原本想看一看久别了的母校是否风采依然,再看一看老师们是否还健在,是否还认得我。从那依然拥挤的“红沙厘”交通圈,绕过Chartwell Drive 转入Burghley Road,来到那熟悉的铁闸门。 门没锁,于是我驱车直入。泊好车,只见两旁的树木依然竖立,只是高了些。那礼堂的建筑物依然还在,红色砖墙上《实能工艺中学》六个大字已经有些模糊。
校内静悄悄的。我步入那四层楼的课室和教员休息室。迎面来了位印度籍女士,我说明来意后,她即引我进入校长办公室。现任的是一位年轻印籍校长。他们说学校在过几个月就要关闭了,学生们将转入不远的实能中学或其他学校,教职员们老的退休,年轻的转校或转行,连校长他本身也将被调任到另一所学校。听了他们的话,我一阵茫然。我望一望那熟悉的走廊,篮球场,实验室,木工,电工和金工场。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墙上斑驳的油漆,零乱的花园,阴暗的天空夹着细雨,我的心情也和那天空一样的阴暗和沉重。那心情就好象回家见了久别了的母亲,才惊觉她已不久人世了的感觉。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回想三十多年前,新加坡独立不久,政府积极推动工业化,鼓励学生们加入工业界,工艺中学应运而生。实能工中是一所中英混合的工艺中学学校。学生们除了修读和其他中学一样的科目外,还必须选修工艺科目如金工、木工和电工。 当时,除了华文、伦理、历史和地理继续采用华文授课外,工艺制图,金工,木工,物理,化学,数学等都以英文授课。对于英文源流的学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对于我这华文源流学生,英文程度只是“第二语文”,来到英文的大环境,简直是“急转弯”。为了生存,必须付出比英文源流学生多好几倍的时间和精力来掌握英文和吸收知识。那种在“转型”的过程中所须付出的艰辛,局外人是无法体会得。幸好老师们也体谅我们的苦处,上课尽量用华文解释。由于语文乃必须通过长时间的积累和环境才能充分掌握,有些无法充分驾驭文科的同学只好专攻较多运算的数学或物理,所以日后成为数理科专才的同学也大有人在。
实能工中坐落于实龙岗花园的深处(俗称“红沙厘”)。那一带是属于有地房产住宅区,都是独立式,半独立和排屋的洋房,所用的路名都非常“英国化”,比如以“-hampton”, “-shire”, “-chestor” 作为字尾的名字。密密麻麻的,道路狭窄,只有单向或狭小的双向交通。校内除了课室,实验室,食堂和礼堂外,有一个只有三百米长(不是四百米)跑道的运动场和篮球场。运动场的后面有一半是洋房,另一半是未开发的山芭地带。我们的体育老师很喜欢搞越野跑步训练,时常必须绕过那些山林。现在则已经发展成为中央快速公路的一部分了。当时只有两趟巴士穿行,时常要靠挤巴士才能不迟到。有时候来不及了,就索性搭车到“红沙厘”的“圆圈”,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步行到学校,约15分钟。到学校时已经满身臭汗,天天如此,却也练就了一双“飞毛腿”。
最难得、也最令学生难忘的是好老师。中二那年,不晓得编排上出了什么毛病,连续换了几位数学老师,我们的成绩一落千丈。半年过后,来了位南大毕业的陈嘉辉老师。他发现我们对数学的概念模糊,运算能力弱,于是主动在每星期抽出三个下午为我们补习数学。他采取由浅入深,由简入繁的集中实践学习法,逐渐让我们发现原来数学并不那么困难,而且还相当有趣。经过中三、四的奋战,终于能在会考拿了特优的成绩。当时(1972年),考完会考(O水准)后,乘胜追击 ,还参加南洋大学举办的全国数学比赛,虽然没有得奖,但从参与中得到了毕生难忘的经验。
还记得参加比赛当晚,出席某一位教授主讲的“风风雨雨话几何”,那语带双关、深入浅出讲解,把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的奥妙和几何的关系,讲解得很轻松,也真令人大开眼界。有几位同届的同学后来还报读南大的数学和物理系。教物理课的郑俊彦老师。他鼓励我们在基本概念上下苦功,强调以实验来理解所有的定理,耐心地教我们演算习题,终于也解决了物理科的问题。这两科所垫下的基础,让我日后报读工程科时能轻松应付运算,老师的确是功不可没的。
值得一提的是华文老师陈安妮女士,艰深的古文, 到了她口中,变得那么浅显易懂,带我们这班土头土脑的工科生进入文采绚丽的古文世界。隔了三十多年了,那王勃《滕王阁序》里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苏轼《水调歌头》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意境,欧阳修《醉翁亭记》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仍然让我回味无穷。还有好多的名句,在我日后的工作学习中,都能随时派上用场。谁说工科生不能念好古文呢?
有好老师,当然也有令人退避三舍的“花豹”- 训育主任。谁犯了校规,被他逮着将会是“死得很惨”。
我们最喜欢的是每周一次的“周会”,张达德校长谈吐风趣,深入浅出地向我们灌输好公民,好国民等等的概念。张校长饱读诗书,古今中外好多精彩的典故,都能信手拈来,听得我们如痴如醉。到了周末,校园里可热闹了。篮球场上跳跃着打篮球的健儿,广场上来回步操的学生军和警察,山坡和花园里忙着锄草和修剪的“园丁”,礼堂里来回飞动的羽球和乒乓球,课室内的学会活动如陶器学会,还有铜乐队、口琴班等等。老师们都摇身一变,成为课外活动的导师。
还有一位沈老师,别看他个子瘦小,平时专教体育和美术课,到了星期六,摇身一变,竟然是柔道黑带教练!星期天的校园也不闲着。我参加圣约翰救伤队就是在星期天活动。活动内容相当丰富,除了步操和救伤课以外,也举办露营,体能训练和越野跑步训练,目的是加强救伤队员的体能和凝聚力。在圣约翰救伤队四年,令我体会了团体生活的乐趣。我们搞露营,出席国庆操演,参加救伤比赛和各种场面的救伤服务带来的满足感,并不亚于课堂上的学习。记得有一次为了出席隔天大清早的国庆操演,我们的队员都在学校过夜,那些胡闹的夜猫子队员们还乘三更半夜讲鬼故事,为黑漆漆的课室增添了几许恐怖的气氛…..。
“先生,我们再过十五分钟就要锁上铁门了。您的车不能停在校园内了。” 那位女士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校。
回家路上,我依然在思索 - 我的母校、我的实能工中啊!我来迟了吗?为什么?我感觉到眼眶湿热,视线开始模糊了…
仔细地读完了,我感觸良深,‘欲哭无泪’ 因为泪早已流干,也许真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
ReplyDelete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离开新加坡之前,尝试带着老婆孩子重游我当年曾经学习的学校,才
发现小学已成了 ‘多层公寓’,中学也已 ‘面目全非’,大学则成了 ‘乱草丛生,渺无人迹’ 的
‘荒芜之地’,孩子们以 ‘haunted‘ 一字来加以形容,我无语,我 ‘眼中流血 心裡成灰’ !
我的两个孩子在另一个国家完成了中学与大学教育,他们在大学裡与他们的另一半结缘。
他们还时常与他们的中学校联系,他们更以那看似沧桑的百多年历史的 ‘古老’ 大学为荣 !
究是我的不幸?还是孩子们的福气?至少,我羡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