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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December 30, 2016

石湾的南风古灶:再唱一段唐山窑 (Dragon kiln)

原文“从广惠肇碧山亭壁画看石湾南风古灶”刊登于《联合早报·缤纷》2016年12月1日

窑火不熄


古代中国经历多次改朝换代,始终吹不熄民间的窑灶和陶瓷器,民间生计因窑火而延绵不绝。海上丝绸之路经过东南亚下西洋,并且在新加坡河、福康宁山与加冷河留下当年中国龙窑制成品的烙印。

(新加坡出土文物,前面破了一部分的瓶子称为马可波罗瓶。1292年,马可波罗从中国回意大利,带了一些这类瓶子回意大利。在福康宁山出土的14世纪文物中,这类瓶子是很常见的。摄于新加坡国家博物馆。)

(运往中亚的外销瓷。摄于新加坡国家博物馆。)

本地广惠肇碧山亭内张挂着精致的瓷器壁画,这些特地由佛山石湾陶瓷厂制作的艺术品,以民间故事如二十四孝、岳母刺字等为题材,讲述着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同时传达了影响世代的忠孝仁义的价值观。

(广惠肇碧山亭内张挂着精致的石湾瓷器壁画,其中一幅为“岳母刺字”。)

看着一幅幅精巧的艺术结晶,联想起古人从生活中累积智慧,通过陶艺来开展社会文明,当代人间教育寓意于古老的传统作业中,薪火相传间不免飘过缕缕感动,于是我兴起了到石湾看龙窑的念头。


石湾的南风古灶



广东省佛山市石湾镇有个建于明朝正德年间(1506-1521),名为“南风古灶”的龙窑,烧窑至今已经超过500年,可能是中国还在点燃着窑火的最古老的龙窑。


(佛山石湾南风古灶的烟囱是传统龙窑的改良版,降低烧窑时对附近住家的污染。)

当地人称窑为“灶”。南风古灶依山而建,外型跟裕廊的龙窑相似,高耸的烟囱则是近年来改良后的特色,降低烧窑时对附近居民所造成的污染。


(龙窑依山势而建,跟水平面成约20度角,前方为灶口。)

烧制陶瓷器


在石湾南风古灶,我学习烧制瓷器的过程。所谓 “一烧二土三细工”,从选择泥土到制成品出窑,原来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

烧窑最考究工匠的经验与控制火候的功夫,分成“挤火”和“上火”两个步骤。挤火指的是先以猛火煅烧12个小时,接着就是上火,也就是从窑背上增添木柴,继续煅烧6个小时。

制造陶器和瓷器的差别,除了原材料的不同之外,就是烧窑的温度了。制造陶器一般在摄氏800至1000度之间,瓷器则介于1200至1400度,高温烧制出来的瓷器比陶器坚硬密实得多。

烧窑时温度上升的速度、火焰的性质以及冷却的过程,都直接影响制成品的质量。火焰又分成氧化焰和还原焰,氧化焰是让窑室中有充足的氧气,烧制白瓷;还原焰是刻意让窑室中的氧气不足,烧制青瓷。

经过24小时冷却后到了出窑那一刻,工匠套上草鞋手套,进入干燥闷热的窑室将制成品搬运出来。



(龙窑内部结构,亮光处为窑背增添火柴的“火眼”。)


(清代石湾制作的外销瓷:绿釉烛台。摄于广东省博物馆。)

当地土生土长的陶艺家区伯钊解释,以前佛山的石湾、西樵山等地都有品质良好的泥土,可以自供自足。佛山全面开发后,好山好水都被破坏了,只好从增城和惠州取货,每两个月烧窑一次。

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中国曾经走过许多冤枉路,甚至以最好的资源来制造最劣等的货色,将下一代的资源差不多用光了,目前正处于补救的阶段。


传承祖先文化需要群策群力


学了石湾陶瓷制作后,我对于当地如何保留祖先的文化深感兴趣。显然的,“目前正处于补救的阶段”意味着目前是一个重要的决策转捩点。

就像经营一座博物馆,南风古灶那一点象征式的入门费,肯定无法取得收支平衡。不过从历史人文的价值,不保留就会永远失去的角度去考量,政府拨款是十分重要的现实元素。

区伯钊把工作室搬到南风古灶,是希望能借助这个平台,让更多游客了解到故乡的陶艺文化。童年嬉戏的横街窄巷成为他发扬民间艺术的平台,让更多旅客了解到故乡的陶瓷作业,所贡献的是民间有限的绵力,希望人文、艺术与特色旅游的结合能够让祖先的文化传承下去。


本地仅存的两座龙窑



本地也有龙窑,仅存的两座龙窑设在裕廊的Lorong Tawas:陶光龙窑和源发龙窑。 龙窑依山坡而建,跟地面成约20度斜角,就像一条沿着山势而上的伏龙。龙窑有个圆拱顶,窑头的横截面较小,便于开始烧窑时热量集中,容易燃烧。窑中部的横截面最大,窑尾又逐渐缩小,整体设计运用的是空气对流的原理。 

Lorong Tawas就在南洋理工大学校园外,周围茂密的树林已经被新加坡首个洁净科技园取代。烧窑必须使用大量的木柴,燃烧至少18小时,肯定对环保园区的洁净空气造成污染。在国家文物局为“原住民”出面争取下,土地管理局同意延长两个龙窑的临时准证,以每三年更新的方式经营,到了2023年再酌情商议。

本地的龙窑多数建于上世纪40年代,当时面对着战后物资短缺,以往从中国南方出口的陶瓷线路因战争中断多时,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于是企业家把握良机,在裕廊、德光岛、乌敏岛和实龙岗的山区建设多个龙窑。20年后,政府铲平小山丘建房屋,龙窑才日渐减少。

裕廊的土质特别好,又可借用斜度适中的山势来造窑,所以上世纪70年代新加坡剩下的约十条龙窑,多集中在裕廊,裕廊也因此称为“瓦窑村”。由于不同地点的陶土矿物质含量不一,所以裕廊的龙窑多数生产胶杯,实龙岗的龙窑则多数生产水缸。 


对于石湾陶瓷艺术家区伯钊来说,童年的水寮消失了,不过石湾窑火依然保持着连绵的生命力。我童年时代常见的浮脚屋同样消失了,窑火则同样面对着走入历史的命运。相比之下,本地龙窑所缺乏的是政府与民间共同发扬小众文化的大气候。南风古灶或许可以给本地龙窑的前途提供新的思路。


(陶艺家区伯钊与他的微雕:“一帆风顺”,“水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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