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笼士乃巴刹
芽笼士乃是个政府在“芽笼东”规划的马来文化村,每年开斋节庆祝活动,这里的街道都披上缤纷的灯饰,交通也变得拥挤。
芽笼士乃巴刹是本地最大、最繁忙的菜市场与熟食中心之一。巴刹一楼挤满了卖瓜果、香料、海产和艺术品的摊位,二楼有许多好吃的马来和印度回教徒美食。
(芽笼士乃巴刹)
“芽笼东”,马来同胞口中的Geylang Timur,就是老华人记忆中的葱茅园,指的是巴耶里峇路(Paya Lebar Road)和惹兰友诺士(Jalan Eunos)之间的土地,南北的“地界”为芽笼路(Geylang Road)和大成巷(Lorong Tai Seng)。
19世纪后期,芽笼东发展成为阿拉伯富商的聚居地,当中包括阿沙卡夫(Alsagoff)、阿卡夫(Alkaff)、阿裕尼(Aljunied)家族,昵称3A。阿沙卡夫家族将洋人的椰园改种香茅(serai),这就是芽笼士乃的名字的由来。
甘榜马来由与友诺士
上世纪70年代,芽笼东除了有“甘榜芽笼士乃”(Kampong Geylang Serai)外,还有个“甘榜马来由”(Kampong Melayu),创建人为友诺士(Mohamed Eunos Abdullah)。1927年,友诺士成功说服在加冷河畔居住的马来人,让地给政府发展加冷机场,集体迁徙到此地落户。后来,甘榜马来由易名为“惹兰友诺士马来村”(Jalan Eunos Malay Settlement)。
友诺士来自苏门答腊的米兰加保,在莱佛士书院受教育。友诺士跟华社一样,对殖民地政府忽略了社会福利而深感不满。1926年,他和一群有志之士成立了“新加坡马来人联盟”(Kesatuan Melayu Singapura),提升马来社群的社会地位,提倡马来人教育等。
(1975年的芽笼东,马来村落林立。主干公路有Jalan Eunos, Jalan Damai等)
马来人的身份认同
为了将来临9月的民选总统席位保留给马来人,政府以“民主”的定义来修宪,认为国家最高职位应该具有“不分种族”的包容性,所以应届轮到马来人出任总统。修宪的理由引起议论纷纷,何谓“马来人”亦在民间吹皱一池春水,掀起许多热议。
一位目前在国大修读东南亚史的马来学生向我表达了看法。马来族群需要楷模,激励年轻人和学童,不过这个人不一定是总统,可以是学术界人士如国大人文与社会科学系的 Noor Aisha 副教授,马来实业家等。他进一步通过东南亚的发展史来分析,认为何谓马来人的概念其实十分模糊,刻意保留马来人总统席位可能会分化国人,乖离“新加坡人的新加坡”的治国理念。不要忘了,五十二年前,新加坡提倡各族平等的“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几个月内被东姑踢出马来西亚而宣告独立。现在我们还坚持这个不分种族、言语、宗教的信念吗?
现代“马来人”不像中国和印度移民,通过原国籍取得身份认同。马来族群来自区域广阔的群岛,马来人联盟成立前,马来族群分得很细,有马来人、米兰加保人、武吉斯人、爪哇人、巴达人、峇厘人、巴韦安人、亚齐人、阿拉伯人,以及各地的海人等。那个年代,来自不同地方的马来人被认定为不同的族群。
马来人联盟成立后,这些一出生就根据回教法,信奉回教的人士统称为“马来人”,掀起何谓马来人的激烈辩论。我们经常踩入误区,看到类似“马来人”的名字就把他们归纳为马来人,甚至连马来人都将阿拉伯血统的阿裕尼家族视为马来人。这些年来,新加坡的教育与语文政策加强了这样的文化定格,本地马来人的身份变得模糊,有些马来人甚至投诉逐渐失去了根文化的底蕴,跟祖先的文化渐行渐远。
我的邻居有一户“马来家庭”,男主人在甘榜格南开咖啡店,女主人在住家附近教书,同住的女主人的妹妹则在阿拉街(Arab Street)附近的史丹福学校任教。妹妹告诉我以前住在梧槽的马来甘榜,在奎因街(Queen Street)的史丹福学校念书,对母校有一份感情,所以这么多年来都不惜起早摸黑,留在母校工作。
由于他们的肤色比一般马来人白皙一些,我好奇地询问妹妹的祖先来自哪个马来群岛,或者是否像柔佛公主,带着阿拉伯血统?她说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马来人,至于更早的先辈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的生活习惯更接近马来族群,跟本地的马来回教徒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差异。
辞去人民行动党和国会议长席位的准总统候选人哈莉玛(Halimah Yacob),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马来人,不也是跟我这家邻居一样吗?哈莉玛的穿着很“马来”,说话的口音似乎更接近母亲的“母语”。如果不是因为被政府与相关的组织认定为“准总统”,她的马来人身份就不会被质疑了。
另一名有意参选的准候选人法立(Farid Khan),四十多年来都在海事业耕耘,目前为波旁海事公司(Bourbon Offshore Singapore) 亚太区执行主席。法立的身份证上注明为巴基斯坦人,母亲是华裔和马来裔混血儿。法立强调自己和家人实践马来文化,也说马来语,因此属于马来社群。
第三名有意参选的准候选人为第二房地产集团创办人兼总裁沙里马里肯(Mohamed Salleh Marican)。他在上世纪70年代服满兵役后,开了一家裁缝店,数个月内就关门大吉了。沙里马里肯决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开创了Second Chance男装成衣业,打造了80年代深受上班族喜爱的品牌。那个时候,我的上班长裤都是在芽笼士乃的 Second chance 零售店购买的。
沙里马里肯有印度人血统,马来语“一块一块”,有人质疑他具有马来人特性吗?以同理心出发,许多华族政要无法好好使用中文,但并不影响他们是华族的身份认同。无法使用流利的“母语”,不足以判断沙里马里肯是否是马来族。
三位准候选人的共同特性是:父亲都有印度,或从印度分化出来的巴基斯坦的血缘,母亲都流着马来人或马来人混血的血液。以此看来,大家都半斤八两,有半个马来人,半个印度人血统。
何谓“马来人”的学术视角
14世纪的印尼廖内王子“山尼拉乌他马” (San Nila Utama),在淡马锡(古代新加坡)建立了马来皇朝。“山尼拉乌他马”这个名字就非常“印度化”。追溯起来,印尼很早就已经受到印度文化影响,印度教和佛教先后传入印尼,中国僧人到印度取经前,先到印尼学习梵文。追究起来,很难相信印度人和当时的印尼人没有异族通婚的情形,印尼的“马来人”身份同样模糊。
Anthony Reid、Leonard Andaya、 Anthony Milner 和 Virginia M. Hooker等钻研马来世界的学术界人士,认为“马来” (Melayu/Malayu)这个词汇来自远古,但无法确定“马来”这个地方到底在何处。7世纪的中国使用“马来”,指的是室利佛逝或三佛齐(Sivijaya)。室利佛逝乃1290年左右苏门答腊的古王国。
16世纪的马六甲是个繁荣的海港,当时的“马六甲人”也称为“马来人”。《马来纪年》和《汉都亚传》使用“马来人”来代表那些马六甲“马来苏丹”的支持者 。1511年,葡萄牙攻占马六甲时,昔日的马来苏丹的追随者流落各地。他们对马来苏丹依旧忠心耿耿,觉得自己是“马来人”,宣称自己是马来人。
我们日常生活中所遇见的“马来人”,也有些来自阿拉伯。日据时期与战后的年代,有些华族家庭为了保护孩子,或者家贫,将小孩转送给马来人。这些孩子在马来人家庭长大,信奉回教,行为举止像马来人,长大后也以马来人自居。
对马来人历史有深入研究的新加坡国家博物馆义务中文导览员黎上增指出,“马来人”有狭义与广义的定义:狭义指的是马来族,血统上属于来自苏门答腊的 Melayu。广义指的是使用马来语为“普通话”的族群,这族群很复杂,共有280种方言,分布在今天的印尼、马来西亚、文莱、新加坡、泰南、菲南各地。他们虽然有不同血统,在“大马来人”的概念下,他们对外会承认隶属马来族群。从这个脉络来看,本地马来人把阿拉伯裔的阿裕尼当着马来人看待是有迹可循的。就像是马来人把柔佛、彭亨、登嘉楼、玻璃市王室当作马来王室,其实他们也都是阿拉伯后裔。
从种种迹象看来,何谓马来人的界限是相当灵活的,可以是各港口城市,可以是代理人,可以是权益,也可以是生活习性,而并非纯粹血统这么简单。
到头来,不同根源的新加坡马来人的身份认同,或许就是通过共同特性:信奉伊斯兰教,朗读阿拉伯文撰写的可兰经,以及奉行马来人的生活习俗。简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像个马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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