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状疫情下,短短一英里的新柔长堤变得遥不可及,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现在终于盼到陆路开放,越堤已不再是梦。
若是从前,或许我们会选择寄封信慰问这么近又这么远的亲人朋友,现在可以通过智能手机、视频、whatsapp,人与人的距离似乎不再那么遥远,就是摸不著,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
疫情前去到马来西亚,我通常都会走入设在当地购物中心内的电影院。基于银水(兑换率),新加坡客在当地看电影变得经济实惠多了。
上世纪50年代,印尼是个马来电影大市场,邵氏和国泰克里斯(Cathay
Keris)在马里士他、淡滨尼路和东海岸路设立摄影棚,共拍摄200多部马来电影。印尼认为新马合并是个牵制印尼的阴谋,实行马印对抗,派遣特工进行袭击等。马来电影失去印尼观众后,两大电影巨头分别于1967与1973年关闭摄影棚。
此期间,香港电影为了增加票房收入,拍摄好些以新马为题材的电影,在本地观众熟悉的街道与名胜地取景,如今可在You
Tube观赏。
这些电影还没上载到互联网的年代,我曾经在国家博物馆的黑线剧场看过几部上世纪本地素材的旧电影与纪念新加坡独立50周年的新创作。回想起来像“在那遥远的地方”,又像“有位好姑娘”般悠扬,“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
《狮子城》
《狮子城》被视为第一部马来亚化的华语影片,由国泰克里斯制作。当时新加坡刚迈入自治,人民热火朝天干劲高,年轻人追寻美好的生活,下班后到成人教育班上课,带着厚镜框眼镜的女老师拿着大大的地球仪走进课室,花柏山及南部岛屿尽入眼帘。
老师问同学新加坡的人种,一名学生回答(大概)“马来人、亚美尼亚人、阿拉伯人、英国人、法国人、印度人、澳洲人、美国人、加拿大人、潮州人、福建人、广东人、印尼人…”,令老师同学啼笑皆非,观众哈哈大笑。这是通过文雅的搞笑方式来宣传新加坡的多元性。
此外,还有一幕经典的镜头:两夫妇守候在可以砸死人的收音机旁收听大选结果,人民行动党大获全胜,成立自治邦政府,大家都拍烂手掌,十分开心,说选的是为人民做事的政党。这些对未来充满期望的爱国情绪,仿佛为半个世纪后的观众上一节珍贵的历史课。
难怪当时的街招这么宣传:“描写新加坡从殖民地走向自治”。街招上独立桥的牌坊和石狮子十分抢眼,可见独立桥不仅见证本地反殖的呼声,还成为旅游风景线。男女主角开心地奔跃,象征着追求欣欣向荣的新时代,单看街招都已经叫人兴奋不已。
《独立桥之恋》
另一部旧片重温是《独立桥之恋》,独立桥象征新加坡人紧扣着世界的脉搏,摆脱殖民地政府统治,争取国家独立,人民自主的思潮。
《独立桥之恋》这部旧片,气质美人林凤、帅哥张英才、飞哥麦基等人陆续登场,新加坡消失的旧景观、名胜地、第一代女皇镇的杜生组屋出现在银幕上,愈发叫人往事只能回味。
故事描述歌女追求者众,却对穷画家特别有好感,二人常在独立桥谈心,结果萌生爱情。歌女偷偷出钱资助画家出国留学,画家离开后,歌女的亲弟弟竟然勾结富商,使计迫使歌女出卖肉体,导致家散人亡。画家学成归来得悉真相,寻找已沦落酒吧的歌女,歌女因自渐形秽投海自尽,幸而获救,与画家再续前缘。
或许我们会觉得这是个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不过从现场观众的掌声看来,大家都接受这是上世纪50年代的社会现实,以及台前幕后工作人员的诚意。
《桥的两岸》
时间跳跃至70年代。1974至1976年之间,本地重新拍摄电影,包括《一家之主》《荒唐世家》,以及拉队到吉兰丹拍摄外景的《桥的两岸》,过后进入十多年冬眠期。上世纪80年代新加坡广播局成立华文戏剧组,雄心勃勃地发展本地电视连续剧,填补电影冬眠时期的真空。
配合新加坡电影诞生90周年,《桥的两岸》首映41年后,2017年由中侨影业与新加坡国家博物馆联办《桥的两岸》重映会。电影传达的主要讯息是年轻人的恋爱,不应停留在唯美主义的爱情上,而是从爱情中发掘更重大的社会问题,譬如从不劳而获中赚钱,铤而走险,贩毒等。这样的主题或许陈腔滥调,但在那个年代却发挥积极作用,提醒观众爱情并不能单纯建立在金钱上,唯有脚踏实地,面对现实,才能建立起健康有意义的爱情。
影片中出现淳朴的乡村民间生活,年轻人在沙滩进行集体活动等,昔日司空见惯的场景,多年以后令观众耳目一新。
《桥的两岸》主题曲男女混声《长长的路》和女声独唱插曲《辽阔的海洋》都融入70年代本地文团创作的风格。
《长长的路》
短短的生命长长的路,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啊,他在生活中挣扎,啊,他在歧路上徘徊。胶风呼啸,美梦幻灭了,内心的创伤,又谁能知道?啊,他不听伙伴的话。啊,他迷失了方向。
《辽阔的海洋》
辽阔的海面上海鸥飞翔,海风阵阵卷起了浪花。洁白的沙滩上孩子捡蚌忙,高高的椰树下渔民补渔网。辽阔的海面上,渔民乘风破海浪,海浪汹涌打在那船头上。勇敢的捕鱼人没有一点慌,为了一家的生活,奋斗在大海洋,奋斗在大海洋。
20位台前幕后人员出席这场播映会,导演陈昌明,演员曾鹏鲲(方亮)、杨莉明(郑心愉)、朱秀凤(李慧)、陈天祥(周桦)、云昌凑(云汉)、张雅峰(张斌)、郭贤华(洪毅)、陈淑勤(静宜)、许毓德(许敏)、林明燕,作曲叶瑞平(竹叶),主题曲歌手,服装设计师,摄影师等济济一堂。其中林明燕饰演《桥的两岸》的“弃婴”的时候只有一岁大,不晓得她满意自己当年的演技吗?
当天的对话会上,70岁的曾鹏鲲批评本地电影走不出狭隘的空间,认为许多中国移民,在新加坡读书和工作的中国学生和客工,所面对的两地思想与生活面的撞击,春节回乡的长长的路,其实都是最现实,最扣人心弦的题材。言犹在耳,曾鹏鲲在驳船码头一带北干拿路(North
Canal Road)的一间会馆打麻将时跟牌友起争执,意外摔下楼脑部出血,昏迷一周后逝世。
顺便一提,昔日《桥的两岸》在中侨院线的黄金戏院上映,这是中侨院线最豪华的影院。全盛时期,中侨院线有10间影院,包括黄金、丽宫、皇宫、公主、王子、皇城、皇冠、金文泰、卡佩芝、新城,推广“健康电影”不遗余力。
《七封信》
《七封信》不是“从前”的作品,而是2015年的本地创作,于新加坡独立50周年前夕,在国家博物馆上映的“电影小品”。《七封信》由七个小单元组成,不是砸钱的大制作,但是它将心比心,隐藏在淡淡的哀愁中的启发性,就像《爸妈不在家》所反映的社会现状: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值得关注何去何从的未来,余韵无穷,挥之不去。
由《七封信》组成的电影暗喻了新马分家的历史,在英国主子与落地生根的抉择下的彷徨,随着急促变化的城市中流失的旧日风貌,伴随着社会“进步”的步伐所失去的人情味,无根可寻的怅惘,都足以叫人扼腕长叹。
我们未必想要重复过去相对落后的生活,但我们要的是足以滋补心灵的鸡汤。电影中的语言大杂烩,大量的方言、马来语与淡米尔语并没在现场观众中筑起一道墙。相反的,语言使我们倍感亲切,那才是我们熟悉的新加坡,那才是我们最淳朴自然的认同感,那才是我们联系得上的日常生活。失去了这一些,新加坡只不过是座现代化的城市,缺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的回忆与感情的地方,跟其他到处都是Starbucks
和麦当劳的大城市没有两样。
刘贝锦出产新加坡第一部电影《新客》
前文提到《桥的两岸》重映会是配合新加坡电影诞生90周年,换言之,新加坡电影是于1920年代诞生的。
1926年新加坡出产第一部电影《新客》,由南洋刘贝锦自制影片公司拍摄,让“祖国同胞”对“中国人居多数”的南洋群岛的生活、物产、文化、习俗有所认识,片中出现柔佛马来王宫及新马景点。
中日战争爆发后,南洋的热血青年响应陈嘉庚的号召,成立 “南侨机工”,负责在滇缅公路上开大卡车,从缅甸输送物资到云南,37岁的刘贝锦就是其中一人。刘贝锦有强烈的爱国情操,捐款捐物,还放弃本地安逸的生活,离开妻子孩子,以第三批594名南侨机工的总领队的身份回祖国(中国)参战。战争结束后,刘贝锦留在中国,上世纪50年代初的“三反五反”,被指认为国民党的特务反革命分子,最后死于监狱中。
至于日后的中文电影,根据麦欣恩的博士论文《再现/见南洋:香港电影与新加坡(1950-65)》(2009),1955年邵氏在新马拍摄第一部粤语电影《星岛红船》。1957-60
年间,邵氏的粤语片组共拍摄四部在新马取材取景的影片:《宝岛神珠》(1957),《独立桥之恋》(1959),《榴梿飘香》(1959),《过埠新娘》(1959)。邵氏的国语片组也在这几年间拍过三部新马题材的电影:《零雁》(1956),《南岛相恩》(1960),《蕉风椰雨》(1960)。
影畫依稀故人现
ReplyDelete触景生情倍思前
往事不堪回首记
蕉风椰雨整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