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是1980年代初的台湾民风歌曲,那时我和一群萍水相逢的“战友”九月入伍从戎,新加坡常年是夏,但以北半球的气候来衡量,算是入秋。《天凉好个秋》成为我们边left-right-left、边road march、边齐声哼唱的歌曲,从完全不会到倒背如流只不过是眨眼功夫,连军中的外籍同僚都会哼上几句。转眼间许多当年背着来福枪越野的壮士已经发福带球跑,当年的雄姿由我们的儿子传承。
青郊歇马拂吴钩,萍聚天涯共白头!比台湾民风歌曲迟些起步的新谣是1980年代校园风的代名词,新谣造就了巫启贤,夹着新谣歌手的名气,加入刘文正属下的飞鹰小组,与方文琳、裘海正和伊能静齐名。虽然飞鹰小组已经各飞东西,他们合唱一曲源自台湾青年救国团的《萍聚》,传诵至今。
《萍聚》唱片的原唱李翊君说:“我本来是一个非常平淡无奇的一个小女孩,因为一首歌,我可以进入这个行业,我可以有一个这么美好的人生,所以对我来讲,我觉得它应该是扭转乾坤的一首歌。” 李翊君唱歌的年代,已经是新谣创作走入式微的时刻,不过年轻人聚在一起弹吉他唱校园民歌的年代还没结束。
校园民歌是1970年代末在台湾兴起的一股清新的潮流,它们摆脱了双秦双林的电影歌曲的模式,这股热潮持续到1980年代末。龙的传人、送你一把泥土、乡间小路、外婆的澎湖湾、童年、月琴、秋蝉、渔唱、恰似你的温柔等,造就了一代作词作曲人与民谣歌手。校园民歌在新加坡掀起一股新浪潮,弹起简单的吉他音符,填上青涩含蓄的歌词,聚在一起一唱一和,既抒发年轻人的心声,又满足年轻人创作的欲望。
在那个台湾校园民歌影响深远的八十年代初,新加坡还经历了一场由当时的副总理兼教育部长吴庆瑞领军的教育大改革,从华校进入国民型学校,为仅存的少数华校与华校生画上休止符。这个年代的新谣歌手刚好是末代华校生,间接促使学生们自动自发,寻求自我认同,唱着新加坡年轻人创作的华语歌。多年来政府尝试通过词曲创作比赛、斗歌竞艺等来建立起国民意识,没有什么显著的成绩,反而是这阵新谣风在无心插柳下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非但为我们制造了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快乐的回忆,也为新加坡的词曲创作人奠下往后进军大中华圈,从事音乐创作的根基。
(新谣随性单纯的起步,心想唱歌就唱歌。c.1980s,新谣30)
说新谣的起步青涩含蓄,是因为在那个纯纯的年代,歌手凑在一起搞创作搞演唱,所采取的是比较随性的方式,名利并不是首要考量。那时竞争意味不强,也不讲个人出位,不像现在就连幕后创作也要找经纪人,一起步就必须根据不同唱片公司和版权等法律程序划清界线。
那时,听新谣、唱新谣是莘莘学子最in的活动之一。1983年,裕廊初级学院的“地下铁合唱团”在学校礼堂举行第一场作品发表会,全场爆满,掀起新加坡本土音乐创作风潮。新谣歌坛响当当的巫启贤(18岁,裕廊初级学院)与黄譓祯的《邂逅》为新谣注入第一口元气,打入第三广播网(新传媒Capital
958的前身)流行歌曲龙虎榜,金榜题名26周,为由港台歌曲垄断的本地流行音乐市场争了一口气。
(校友龙小明能弹能唱能创作,她的《倦鸟不再》(1983年创作),收录在新谣合辑②《海蝶逐日》。人生是一连串的歇息与前进。只要希望不灭,短暂的停滞与歇息又何妨。c.1983)
《邂逅》的词曲优美,黄譓祯神韵之笔,感情含蓄,如诗如画,教会我并肩同“行”原来还可以分手彳亍(Chì
chù)。
(入暮的山途独有我彳亍/
落红铿然显凄清/
低吟起那幽阴的歌/
歌声抖出了萧索
歌韵隐隐飘荡入我波心/ 牵引我山游觅觅寻/
邂逅你炯莹的星眸/
颤动我翩翩入梦
恒古隽永美丽的神话/ 莫非已降临此刹那/
默望长空我深深祈祷/
愿刹那化永恒典雅)
隔年,音乐与写作人梁文福在学校辩论会输了比赛,心情低落,写下《写一首歌给你》,开始他的音乐创作生涯。人美歌甜的颜黎明,以一首《我们这一班》成为学生情人,后来她的《青春一二三》和《月色同行》都成为时代金曲。1984年以卡带和黑胶唱片发行的第一张新谣专辑《明天21》,收录了当代新谣先锋如巫启贤、梁文福、颜黎明等的歌曲,销量5万张,轰动一时。
国家初级学院(1981年主办第一届自创歌曲发表会)、裕廊初级学院(包括巫启贤在内的地下铁)、新加坡工艺学院(水草三重唱)、华侨初级学院(雅韵小组)等都属于新谣歌手的摇篮,唱我们自己的歌。如果没有当年的新谣歌手潘盈、颜黎明、洪劭轩等人,或许今天的巨星如孙燕姿、陈洁仪、许美静、阿杜、蔡健雅等人必须走更长的路。
(国家初级学院华文部同学主办自创歌曲发表会。1982)
(义顺初级学院主办的新谣观摩会。c.1980s,新谣30)
追溯起新谣的起源,“南大诗社”功不可没。这群“南大诗社”社员抱着吉他,把心声化成首首诗篇,1978年8月4日在中华总商会展览厅上发表诗乐,数个月后,在南大文学院举办一场诗乐发表会,一炮而红。张泛(Ken
Chang)是南大诗社的社员之一,1982年即兴创作了《传灯》。《传灯》在新加坡难以传承,却在长堤彼岸的华社中广泛流传,成为华人节庆的经典歌谣。
“新谣”这个名字的起源,或许可以追溯到由《南洋商报》主办的“我们唱着的歌”座谈会。那时台湾有台湾民谣,我们应该为自己所创作的歌曲冠上什么名堂呢?有一名女生抛出了“新谣”这个词汇,作为“新加坡民谣”的简称,从此锁定了“新谣”的命运。那是1982年9月4日。
新谣盛行时,凡是有新谣发表会,书城(百胜楼,Bras Basah Complex)挤满了来自不同学校的学子与在职青年,阵容浩大,蔚为奇观。买卡带支持新谣,不只是为了听听唱唱我们的歌,还包含了一股傲雪凌霜的豪情,让我们的歌谣、我们的生命传承下去。
新谣盛行时,凡是有新谣发表会,书城(百胜楼,Bras Basah Complex)挤满了来自不同学校的学子与在职青年,阵容浩大,蔚为奇观。买卡带支持新谣,不只是为了听听唱唱我们的歌,还包含了一股傲雪凌霜的豪情,让我们的歌谣、我们的生命传承下去。
(地下铁歌集,1985)
(水草三重唱。2010年,左边的黄元成心脏病发逝世,43岁。)
我的工院同学许寰森的弟弟许环良和两个同学组成的“水草三重唱”是一代校园歌手的代表。1987年,“水草三重唱”摆脱不了文化事业的宿命,放弃校园歌手与工程师的身份,成立了海蝶制作公司,全心投入唱片制作,新谣开始从简单淳朴的姿态涂上脂粉。染上商业色彩后,曾经引发了一场新谣变质的争论。自此,新谣渐渐失去昔日蓬勃的风采。
多年以后,又再相逢,我们都有了疲倦的笑容。问一声我的朋友,何时再为我吹奏?
多年以后,对新谣的解读,是否依旧?
梁文福:“(新谣)是创新精神,无论哪个年代都需要有创新精神。”
巫启贤:“(新谣)的学生味道较浓,创作动机简单且单纯,想唱歌所以发表歌曲,后者(现在的本地创作)的创作动机是想出唱片、当歌手。”
巫启贤:“那时不求名利,只求跟好朋友在一起写歌、唱歌、生活。我们是学校里的焦点,因为我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们在做一件别人做不成的事。我们背着吉他搭巴士到书城表演,连舞台也是我们搬出来的,然后上台唱歌,所以幕后是我们,幕前也是我们。”
蔡礼莲:“那时唱歌很单纯、很简单,也很兴奋。”
梁丽励:“年青人太缺乏自己的歌曲,对文艺歌曲不能完全引起共鸣,而一般流行歌曲又渲染爱情,这些都不是年青人的生活全部,所以年青人通过歌曲表达自己的心声是很自然而又引起其他人共鸣的。”
梁丽励:“年青人太缺乏自己的歌曲,对文艺歌曲不能完全引起共鸣,而一般流行歌曲又渲染爱情,这些都不是年青人的生活全部,所以年青人通过歌曲表达自己的心声是很自然而又引起其他人共鸣的。”
梁文福:“我们接触一首歌词来说,如果在你心中唤起了你的一些记忆,或是引起了一些感情的波澜,他一定跟你过去的涉猎,或是阅读,或者是接触有关。”
吴若仪:“我真心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不要如歌词所“预言”的 “成千上万的人一夜醒来发觉,找不到爸爸童年痕迹”一般,找不到我们这一代人的“那些年”、“那首歌”和那些小故事。”
林丽平:“那些日子,我常靠着这些私下偷偷喜欢的歌,点缀寂寞的日子。因为当时的我,性格孤僻,比较少和朋友分享。.....感谢新谣创作人,让我们有宝贵的共同记忆,一起慢慢回味那些年,那首歌,那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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