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产知多少
新加坡每年有约4万名新生婴儿,其中约10-15%为早产儿,早产婴的定义为早过36个星期出生。卫生部长颜金勇说,早产有上升的趋势,20年前为7.2%(The Straits Times Jul 9, 2013)。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全球调查报告(2010),早产儿占了5岁以下孩童死亡的第二位,最多孩童死于肺感染。少过22个星期出生的婴儿存活率很低,这是因为他们的主要器官还没发育好。少过28个星期出生的婴儿被列为严重早产(extremely pre-term),少过32个星期为中度早产(very pre-term)。超过32个星期至37个星期出生的婴儿为轻度早产(pre-term),轻度早产的婴儿多数都能够活下来。
(早产儿。Straits Times Jul 24, 2012)
早产的原因很多,怀胎过密、烟酒、压力、堕胎、多胞胎、高血压、糖尿病、产妇高龄、超重或营养不足等都是常见的个案,较少见的有负责输送食物的脐带扭曲或太细小等,婴儿在母体内长不大。
少过32个星期的早产婴不能自然生产,必须剖腹提早将婴儿取出来。过早出生的婴儿发育不全,他们无法保持自己的体温,甚至会忘记呼吸。除了特别医疗外,他们也需要许多额外的精神支持。对他们讲话,触摸、拥抱等都是力量的泉源。
在这个时候,需要更大的力量的是父母,尤其是母亲。孩子是父母的结晶,孩子是家庭的喜悦,有哪对正常的父母愿意看着小小的生命还来不及张开眼睛就匆匆离开人世?又或者看着孩子躺在加护病房,突然有一天消失?面对着为生命搏斗的早产儿,父母必须更勇敢的面对死亡之余,还必须拿出正面能量,对未来怀抱希望,才能够为婴儿提供追逐生命的勇气。
早产儿能够活过来,健康地成长,也说明一件事:他们是天生的战斗家(born
fighter),已经跟生命搏斗过一回,这是值得自豪的。
在新加坡生养早产儿的费用“曾经”是挺高昂的,留医两三个月,扣除所谓的“津贴”之后,医疗费两三万元是相当普遍的,最高的可达六万元。对一般现金不多的市井小民而言,这笔开销近乎于倾家荡产。过去,政府并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大选效应过后,才在2013年实施保险制度,部分费用(约20%)通过公积金的保健户头与现金支付,减轻父母的生活负担(The Business Times 11 Mar 2013)。
一位母亲的感受
….那是非常可怕的经验。我每天都在婴儿加护病房饮泣,每当我想起他、看着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流泪。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怀孕的时候并没有好好照顾身子,使他面对这么大的风险。看着这么多针管插在他身上,却无法分担他的痛苦与不适,我觉得十分无奈。
有一位早产婴的妈妈看我每天都在哭泣,她自动走上前来安慰我,她说其实婴儿知道自己的妈妈的快乐与悲伤。我在他面前伤心不是件好事,因为他也为跟着伤心,这会影响他的发育。从那时起,我尽量忍住不哭,但我忍不住的时候会走远一些。
我知道我必须向这位妈妈一样坚强,才能够度过这场考验。她的婴儿也面对同样的问题,感染、视网膜、心脏有孔、血凝块等,接受了多次手术,将近六个月后才出院。
….the experience is very overwhelming. I cried everyday during son's NICU days. Tears just rolled whenever I thought of & looked at him. Felt it was my fault not to take more care during pregnancy and caused him such risk. Felt so helpless that I couldn't take over the pain & discomfort of needles & tubes on him.
Another premmie's mummy who saw the daily crying, actually took the liberty to talk to me. She said that baby can feel when mummy is happy or sad. It's no good to cry because baby will be sad too & this doesn't help with the development. From then on, I tried very hard to hold back the tears or walk further away when I can't control.
Because this mummy is so strong, I knew I had to be too, to pull through this crisis. Her premmie had all the similar problems (infection, ROP, PDA, blood clot, etc) & went through all surgeries. Eventually discharged after nearly 6 months st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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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专家的回忆
何乃强退休前是竹脚医院的儿科主任,在“回首50年---见证国家医学的进步”(《源》2015年第4期,总116期)中提到过去新加坡医学上所面对的早产婴呼吸停止的棘手情况。
早产婴发育未成熟,肺部表面活性物质(surfactant)不足,因此肺部无法扩张,引起缺氧。如果不施行人工呼吸,让婴儿获得足够的氧气,脑细胞就会受损。此外,还会引起 “呼吸窘逼症”(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RDS),呼吸完全停止。婴儿胎龄越低,RDS死亡率越高,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早产儿就是因为RDS而夭折。
上世纪70年代,本地缺乏医疗仪器,只好把插管置入婴儿的器官,另一端连接一个气囊,将气体用手轻轻泵入,频率为每分钟三四十次左右。医生与护士轮流操作,手指酸麻,大家都劳累不堪。
到了1990年代初,本地才批准将补充表面活性物质(Surfactant Replacement Therapy,SRT)的药物注入肺部。当时欧美国家已经开始使用,东南亚则处于启步阶段。自从有了表面活性物质的药物,日臻先进的医疗仪器和专门医护人员,早产儿存活的机率才提高了。
到了1990年代初,本地才批准将补充表面活性物质(Surfactant Replacement Therapy,SRT)的药物注入肺部。当时欧美国家已经开始使用,东南亚则处于启步阶段。自从有了表面活性物质的药物,日臻先进的医疗仪器和专门医护人员,早产儿存活的机率才提高了。
不曾遗忘的往事
不期然想起一段感同身受的往事。
21年前,我在有薪合约的资助下前往伦敦当一名研究生。孩子由于脐带太小,食物供应不足,在母体内长不大。在伦敦医院的手术室里亲眼看着他从母亲的肚子里“拿出来”,身体只是比一根笔杆稍长,所谓的哭声就像小猫那样啊啊两声,所谓的“抱”,就是用两根手指在下颚提起来。
(约三个星期后。早产儿需要更多的呵护。Mandy,UCH London 团队中一位尽心尽力的护理人员。1994)
当孩子身上的插管全都拔除,我将他抱回新加坡前,接受了BBC的访问:由衷感激英国的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全国医疗保健)机制,在尽责的医疗团队与全面的健保下救活了一条早产的小生命。我们在University College Hospital London跟许多父母在一起,见证了死亡的惨痛,也见证了存活的喜悦。
(伦敦大学学院医院UCH London)
在那个跟其他父母患难与共,心有灵犀的一刻,我们不吝伸出双手,给予对方爱心善意,使大家活得更有信心。这过程让我深深感受到有那份传承,惠及更多人的义务。以爱以善为人生主导,生命自有热和光。
回新后跟一位竹脚医院的“大医生”辩论过。他以政府的口吻告诉我,英国的医疗政策必定解体,NHS必亡。我不以为然,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有良知,有同理心的医疗政策不会叫他们的国民破产,也不会叫他们的国民有病无门,要点在于应对。
我们作个君子约定,只要都还活着,21年后笑看秋月春风。
转眼间21年过去了,英国的医疗机制并没有灭亡,依然老有所依,幼有所靠。本地的第一世界医疗机制终于肯低头借鉴他国的制度,大刀阔斧,不套NHS之名,却套NHS之实。
写下此文的目的,无意挑战什么政治或医疗体系,只想提出警惕,别忘了从政或行医最原始的初衷,以人为本的出发点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此外,也希望能为育有早产儿的父母提供一点点精神鼓励:不要低估人民的智慧;要对人生存在希望;能力所及之处,给他人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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