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登于《源》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出版,2022年第5期,总期159
麦波申组屋区于一个甲子前落成,跟芽笼的五个分区联合组成3万多个组屋单位,8万居民入住。
麦波申组屋区和麦波申路以海峡殖民地首任辅政司麦波申上校(Ronald MacPherson)命名。军人出身的麦波申参与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来到新加坡,先后受委任为执行工程师、监狱总监、殖民地秘书长兼市政局主席。麦波申纪念碑建在圣安德烈座堂园地里,座堂原建筑遭到两次雷劈,主体结构受到严重破坏,由麦波申担任总建筑师,负责新哥特风格的现规模重建工作。
窥探昔日老组屋区的规划雏形
麦波申跟河水山、丹戎禺、四脚亭(中峇鲁)等老地方几乎同步兴建。当时城市地区过度密集,出现许多非法木屋,容易引起火灾,住屋问题急需处理。麦波申这个当时东部最大的住宅区,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发展起来的。
昔日组屋区的共同模式,是将小贩中心兴建在多数居民的步行范围内。至于因逼迁而必须重新安置的小贩,建屋局为他们在原地附近提供新的有盖场地。绕着循环路(Circuit
Road)和比笔路(Pipit Road)走一圈,短短1.5公里竟然出现三个熟食中心,可见当年规划师用心良苦。
这一带的私人住宅建在组屋外围,包括信立村(Sennett Estate)、安乐村(Happy
Gardens)和麦波申花园(MacPherson Garden Estate)。中小型工业区和栈房,则为居民提供就业机会,在原地居住、工作甚至养老。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需求
1961年麦波申第一批400多个一房与两房式组屋单位落成,其中包括美芭蒂路(Merpati
Road)第12至14座,月租分别为20元与40元,只供五人以上的家庭申请。当时百姓倾向于较近市区的丹戎禺和四脚亭房屋,建屋局特地在麦波申举办“廉价家私展览会”,吸引人民到东部定居。
最早期落成的美芭蒂路(Merpati Road)第12座组屋视野辽阔,周遭景色一览无遗,右方为循环路熟食中心
参展商各有各的状元才,60间示范单位摆设款式不同的家私,将有限空间布置得小巧玲珑,晚上将沙发椅摊开变成睡床,梳妆台可用作书桌等。新加坡工艺学院的学生也将设计拿来参展,睡床和餐桌都可物尽其用,收藏书本与衣物。电器商当然不忘露一手,原来小小的客厅与厨房还能容纳缝纫机、电饭锅和电风扇。有限空间,无限创意,在那个早睡的年代,展览时间竟然从晚上10时延长至11时来应付源源不绝的人流。
麦波申后期兴建的组屋试验新颖的 “模块化建筑”,由法国工程师监督建造,并提供相关技术训练。做法是利用工地空旷的场所,预先将墙壁、门窗、房间等建好,吊到每一层拼合组装,将整座组屋12个月的建造期缩短一半。新加坡独立那年,最后一批组屋完工,这时候“居者有其屋”计划也已经落实,居民可以动用公积金来购买自己的屋子。
如今麦波申组屋区年华渐老,虽然一些老房屋已经由年轻化的新组屋取代,不过整体保留着包括充满昔日时代感,陪伴许多孩子成长的“龙游乐场”,通过彩色外墙与整体提升来年轻化。跟一般老区一样,这里最棘手的两件事,其一是乱抛垃圾,虽然这类居民不多,但已足以对其他居民造成困扰。其二是老人家更需要送暖,最近该区推出的“关怀应用”手机程序,方便年长居民,尤其是独居老人寻求义工协助,帮忙看信、陪同复诊、从超市提重物回家等,当然教导老人家通过智能手机找救兵是另一挑战。
“居住”在组屋底层的梵高
壁画为老区增添新气息,或许成为认路回家的标志。梵高有10多幅作品出现在比笔路第56座组屋底层,这里可能变成“最昂贵的邻里”了。
在组屋楼下画画的构思,来自本地非盈利组织“社区创意”(Social Creatives)。2011年,他们开启“组屋底层画廊”(The Void Deck Art Gallery)计划,约350名志愿者携手为组屋底层单调的墙壁涂上色彩。
梵高27岁才开始作画,35岁跟好友高更来到法国南部的城市阿尔(Arles)。阿尔的平安夜应该是很温馨的,两人却发生激烈争吵,梵高一怒之下,割下自己的耳朵送给当地妓女。进入人生最后一年,梵高凭记忆描绘对“北方的怀念”,37岁开枪结束穷困潦倒的一生。他的知音在何处?
在此组屋底层,您是否为《梵高自画像》、《向日葵》、《罗纳河的星夜》着迷? 或许如几米绘本所说的:“那一夜,满天繁星,我确实你没有喊我。你为什么不喊我?再远,我都听得见....”
回教堂与孤儿院
组屋区发展初期,阿拉伯人在玛达路(Mattar Road)为附近居民与员工创建Salim Mattar回教堂,不过建筑风格更接近甘榜年代的祷告室, 21世纪初在回教基金的资助下发展成当下的规模。
该地区最特别之处是由回教非盈利组织MTFA(Muslimin
Trust Fund Association)成立的Darul Ihsan男女孤儿院。Ihsan的含义是“美化人心”,鼓励信徒慈悲为怀,照顾社会上不幸的人。
受照顾的孩子有些来自破碎的家庭,被家人忽视或虐待。这些儿童在孤儿院生活与学习,直到他们的家人准备好,能够负责任地照顾孩子的时候,才把他们接回家。有些孩子失去父母,其他家庭成员无法照顾他们,孤儿院通过各种计划,为孩子提供学习的机会,引导他们重新融入社会。
梁介福药行
麦波申路有栋以LKF为标志的润之大厦,那是生产斧标驱风油的梁介福药行。您是否对驱风油使用斧头作为商标感到些许好奇?当年家家户户劈柴烧饭,斧头是居家必备的日常工具。斧头商标寓意风油如斧头般,走入千家万户。
梁介福药行跟广东人的医疗慈善事业几乎画上等号。约百年前梁介福药行启航以来,一直都是广惠肇留医院的主要支柱之一。第一代梁润之秉着简单朴实,“多做善事,财富取之社会,用诸社会”的热忱,在留医院义务服务多年,第二代梁庆经服务半个世纪,如今由第三代接手。
一个多世纪前,一群商人配合殖民地政府的要求,买下陈笃生医院实龙岗路旧址,创建广惠肇留医院,多年来的运作经费都由民间捐献。外籍人士口中的rumah
miskin(济贫之家,意即留医院)已经成为实龙岗路的地标。随着99年地契到期,梁庆经与董事会向政府争取延长地契年限,经历过13年的努力,政府最终同意留医院租用部分原址发展疗养院,并在附近发展社区关怀中心和提供居家护理服务,支持居民原地养老。
循环路第82座组屋底层的广惠肇麦波申社区关怀中心,是广惠肇留医院设立的第四家关怀中心,为中部地区的年长者提供一站式医护服务。
药行要生存,必须开拓新马华人以外的市场。没有互联网的年代,药行职员登上前往麦加朝圣的客轮派送免费风油。回教徒带着风油上路,遇到晕船、感冒等些许不适,试用风油后觉得果然有效,口碑相传下成功地开发中东市场。原来阿拉伯人喜欢斧标系列德国风油精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含有玫瑰香味,可当香水使用。
半个多世纪前,梁润之跟金庸合资创办新明日报,“马票报”傍晚出炉,小孩捧着报纸穿街走巷;至于每日的武侠小说连载,或许还让好些金庸、梁羽生与古龙迷的中文考到A1。润之大厦于上世纪70年代初落成后,风油和新明日报的生产线搬迁至同一屋檐下。随着政府实行《报纸与印刷机法令》修订版,新明日报最终由海峡时报集团独资拥有。
广恒号:中街七家头硕果仅存的“招牌”
润之大厦数十米外麦波申路与哈威路(Harvey Road)交界,外墙灰水已经剥落的建筑是广恒和东南烟草所在地。广恒跟另外六家新会人的粮油杂货商行号称“中街七家头”,19世纪中叶已在直落亚逸街立足。南洋各地的红烟、土产、粮油杂货都以七家头所订的价码为标准。
广恒以经营红烟闻名,兼营各种杂货。随着洋烟崛起,加上员工到漆木街(大坡大马路)、香港街自行创业,中街七家头走向式微。二战后广恒搬迁到麦波申路现址,加入外股后易名为东南烟草公司。
中街七家头与同济医院关系密切,1967年同济医院初创,以“同济医社”坐落在单边街(North
Canal Road)。虽然早年的同济医院的领导人以广东人居多,但跟陈笃生医院一样推行多元种族的开明政策,并且负担起为新中两地带头筹款救灾的任务,成为本地华人最早及最具代表性的慈善组织。
许云樵故居
麦波申路167号3楼是东南亚史地学者许云樵的故居。许云樵著作数十部东南亚史地丛书,如果没有他,早期新马和南洋的相关史地研究或许留下许多空白。
许云樵是早年南来文人之一,于上世纪30年代初在新山宽柔学校、新加坡静方女子师范学校、暹罗北大年等地任教,因暹罗强行关闭华校而回返新加坡。
日据初期,许云樵文人抗日身份暴露,只好四处躲藏。社会稳定下来后,日本军政府召集日本和新马学者进行研究工作,策划出版《南方杂志》,陈育崧、韩槐准、许云樵(主编)等人都“受邀”加入团队,计划最终因日军部队调动而告吹。
许云樵的学术生涯跌宕起伏,南洋大学开办后,他受聘为史地系副教授,四年后因人事问题离开,自创“东南亚研究所”,于麦波申路寓所推动相关研究,出版期刊和丛书。义安学院成立时,他受聘为校长室秘书兼史地教授,后来应南洋大学校长黄丽松之约返回南大。
许云樵对学术的执着,可从蒲罗中是不是新加坡的古地名看出来。1970年,他跟前新加坡大学饶宗颐教授,以及日据时期合作过的南洋历史学者陈育菘,在南洋商报展开长达9个月的笔论。三位学者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治学精神,为我们留下学习的楷模。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麦波申不经意间展露出人文艺术与侠义情怀,或许能多少牵动您的心弦,到老地方感染一下交叠的时光。
主要参考资料
1. Ng Yew Peng, “What’s in the Name? How the Streets and Villages in
Singapore Got Their Names”,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Co. Pte. Ltd. 2017,
ISBN 978-981-32-2139-0.
2. Vernon Cornelius, “Macpherson Road”, singaporeinfopedia, https://eresources.nlb.gov.sg/infopedia/articles/SIP_769_2005-01-20.html
accessed 3 April 2022.
3. 冈州会馆,https://kongchowsingapore.wordpress.com/about/
accessed 5 April 2022.
4. 廖文辉,《许云樵评传》, 八方文化创作室,2014年。ISBN
978-981-4590-83-9。
5. 欧如柏,《梁庆经 斧标·家族·人生》,焦点出版有限公司,2018年,ISBN
978-981-11-8331-7。
上世纪50年代初童年的我搬到麦波申路的一条支路上居住,当时在Japan Chengkek 后面是一大片的菜园,
ReplyDelete(已故)母亲经常带我到那裡买特别便宜的新鲜蔬菜,不过母亲回家后煮前都必须彻底地以清水冲洗,她告诉
我表面越完美无暇的农场菜叶所含的有毒农药份量越高!不久之后,一整片的菜园被挖掘机挖出的一条河
(沟渠)‘腰斩’ 成两半,一条只可以一人 ‘危险’ 通过没有围栏的 ‘独木桥’ 也被非法建成,我经常踏着脚车在
上面 ‘飞跃’,母亲在岸上一直 ‘喋喋不休’ 地诅咒,‘年少无知’ 的我却 ‘沾沾自喜’,如今回想才了解母亲的焦
虑!这条 ‘大河’ 在文章的第一张附图的右下角清晰可见!当然当年的危桥早已消失无踪,这一片菜园也已被
一栋栋高楼组屋所取代,而那条 ‘大河’ 也已铺上了洋灰,失去了当年的 ‘野性’ !
还记得在上世纪60年代我经常踏着我的脚车到麦波申附近的Japan Anggerek,因为那裡有一间 ‘社阵’ 的支
部幼稚园,当时越战在中南半岛 ‘如火如荼’ 进行着,该支部每天外面贴满了与官方相反的新闻讯息,从这些
‘新闻’ 我学会了许多课本上看不到的词汇,如 ‘走狗’,‘傀儡’,‘反动’,‘解放’,‘政权’,‘反帝反殖’,….. 等。
文中提到 ‘预先将墙壁、门窗、房间等建好,吊到每一层拼合组装’ 而成的组屋,我亲眼目睹在Jalan Melor尽
头的两座组屋便是如玩 ‘乐高’ 一般凑拼而成,童年的我当时的确曾 ‘啧啧称奇‘,觉得 ’不可思议‘ !
往事如烟,沧海桑田,回忆起这一切,仿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