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习俗
清明时节,“缅怀先人,慎终追远”是新加坡华人的传统。每逢此时,土葬坟场、骨灰瓮安置所、庙宇等都迎来扫墓祭祖的人潮。
传统华人丧葬,人死后入土为安。自从上世纪70年代政府禁止全国各地华人坟场下葬后,新加坡政府移风易俗,倡导火葬。政府规定土葬墓地的使用期限为15年,期满之后必须起坟另行安排火化。时代巨轮辗破入土为安的观念,人们已普遍接受火化,估计往生者的火化率约八成。
如果家中有亲人往生,一般会在住家附近或殡仪馆举行丧礼,并在报章发布讣告,通知无法逐一联络的朋友。随着社交媒体深入民间,通过脸书(Facebook)、推文(Twitter)、WhatsApp群组等发讯息也是颇常见的。出殡后,遗体送到万里或光明山去火化。较小型的蔡厝港火化场则用来火化起掘出来的骨骸。
在新加坡,火化后的骨灰除了安置在骨灰塔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海葬
海葬是本地兴都教徒的殡葬习俗。近年来,选择海葬的华人有所增加,相信主要原因包括:(1)往生者生前交代,(2)过世时年纪轻没有后人(如最近因维修装甲车时发生意外去世的前新传媒艺人冯伟衷),(3)思想开放或没有子嗣的老人家,(4)对大海一往情深的人士。
关于海葬,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中国领导人刘少奇、周恩来和邓小平。文革时期遭迫害致死的刘少奇的骨灰被偷偷保藏了九年多,1979年文革结束后才根据他海葬的遗愿,在青岛乘着军舰驶至外海,由遗孀王光美和子女将骨灰撒入海中。
1976年与世长辞的周恩来生前有三点要求:不搞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不保留骨灰。中共只同意“不保留骨灰”一项。遗孀邓颖超在北京东郊的通县机场向撒骨灰的小型飞机,也等于是周恩来挥手告别后,骨灰分别在北京上空、密云水库上空、天津的海河上空和山东滨州的黄河入海口上空抛洒。据知邓颖超去世后同样不保留骨灰,将骨灰撒入天津的海河。
1997年邓小平离开人世,遗孀卓琳转告中共有关邓小平的遗愿:不搞遗体告别仪式,不设灵堂,解剖遗体,留下角膜供医学研究,把骨灰撒入大海。飞机在1800米的高空,卓琳及家人相继将混合着鲜花的骨灰撒向大海。
根据报道,新加坡殡仪馆2015年办理的海葬约300起,一些业者则表示海葬约占10%至16% [1]。 海葬仪式相对简单,死者家属领取骨灰后次日就能举行。一般是从樟宜渡轮码头 (Changi Ferry Terminal)租船,行驶至新加坡本岛与德光岛之间的指定水域。举行宗教仪式之后,用白布或红布包裹骨灰,或者使用可生物分解的骨灰瓮,由亲人投入海中,同时撒下鲜花。实马高(Pulau Semakau)以南2.8公里的海域是另一个划定的海葬地点,可以从滨海南码头(Marina South Pier)乘船出海。
(樟宜渡轮码头 Changi Ferry Terminal)
2018年4月,国家环境局公布计划在丹那美拉海岸,建造一个供公众为去世亲人撒骨灰入海的全新场所,公众不必坐船出海也能完成往生者的心愿。不过约1600人签名抗议,理由是海葬场所靠近战备军人俱乐部(NSRCC)和教育部海上活动中心(Ministry of Education Sea Sports Centre),影响正常的风帆活动。有些公众人士则表示丹那美拉海岸上空飞机频繁,地上孩子欢笑耍乐,严重破坏海葬的庄严与最后告别的心情[2]。
(拟议中的丹那美娜海葬设施所在地。图片来源:《联合早报》)
根据维基百科,海葬的习俗最早起源于北欧海盗。他们以小船载着尸体,挂上风帆在大海中漂流。后来,海军也采用海葬仪式,为无法运回陆地安葬的战友告别。海葬典礼通常在日出或日落前举行,全体舰员在后甲板上列队,将遗体包殓好放置于木板上,告别仪式完毕后将木板稍微倾斜,让尸体滑入海中。
陆地生态葬(树葬)
新的海葬地点公布两个月后,国家环境局发出新文告,表示与各个宗教组织,殡葬业者和公众展开咨询后,顺应一些公众的意愿,跟随韩国、台湾、中国、美国和澳洲等地,实施陆地生态葬。当局得到的反馈包括整个葬礼的体验必须庄重,设施不限于任何宗教信仰等。
根据《联合早报》的报道,“心篇章”殡葬公司创办人洪鈺琇认为,相对于海葬,有些人更希望将亲人骨灰撒在陆地,让灵魂可以安息。有些则因为亲人不会游泳,不想去世后骨灰被撒入海里。把骨灰撒在陆地上,至少家属有个能探望亲人的地方。[3]
我在做创建碧山亭文物馆项目的时候,曾经跟文物馆委员之一的郑伟权交换过树葬的看法。他认为死者为大,在华人的传统文化中,处理身后事是人生最后的大事。如何安葬亲人,以什么方式与亲人道别,都是依往生者的遗愿来执行。儒家有“慎终追远”的说法,祭祖在华人传统是一个庄严的仪式,许多宗乡团体都举办春秋二祭悼念先贤的活动。许多华人在清明节或特定节日,举家到坟场或骨灰安置所追思已故的亲人,这是华族传统文化不曾断层的原因之一。海葬和树葬所缺乏的是实体,往生者没有固定的“棲身”之所,让后人随时前往追思,让家族关系一代代地延伸。实体失去了,祭祀就变得没有意义,追思活动很快就会消失。
的确,从精神意义来说,海葬和外国的树葬都不注重“扫墓”的形式,不执着于遗骸或骨灰的长期保存。慎终追远必须调整心态,采用不同的纪念方式来追思。
(不赞成海葬和树葬的人士认为,许多华人在清明节或特定节日,举家到坟场或骨灰安置所追思已故的亲人,这是华族传统文化不曾断层的原因之一。海葬和树葬所缺乏的是固定栖身的场所,长远下去将使传统文化出现断层。)
海葬的追思活动
在校友郭义珠和他的胞弟郭义人的邀请下,我在2019年5月19日卫塞节当天,参与了他们家族对父亲郭仁伯的追思活动。
日战结束后,海南岛跟其他中国南方地区一样,国民党到处抽壮丁,造成人心惶惶。1947年仲冬(农历11月)夜间的谭门港,郭仁伯支付等值于5元新币的船费,跟着一群年轻人,踩着冰冷及腰的海水,挤上百米外的帆船。满载两百多人的帆船上为甲板下为舱,在海上漂流十多天,抵达廖内群岛。在夜色掩护下,改乘小舟在实乞纳海边上岸。对于这段海南人漂洋过海逃壮丁的历史,1948年6月9日的新加坡自由报有详细报道。
五年前郭仁伯往生,勿洛第53座组屋底层的灵堂上没有宗教仪式没上香,倒是悬挂着九幅生前留下的墨宝。郭仁伯的书法自成一格,我曾经在郭老别致的灵堂上欣赏过。两年前也在海南博鳌拜访过他的弟弟郭仁仲,书法同样有股大气,在博鳌深具名望。
(政府组屋底层没有宗教意味的灵堂布置,墙上悬挂着往生者遗留下来的墨宝。照片提供:郭义珠)
郭仁伯的另一个遗愿就是海葬。往生后骨灰撒大海,豁达的心态已经摆脱当年“漂”的苦难,进入逍遥飘逸,渡洋回乡的境界了。
出海追思必须先跟船家安排。郭家租下两艘10人渡轮,在樟宜渡轮码头上船。船只行驶到樟宜海滩与德光岛之间,根据GPS定位系统停泊,那是当年郭仁伯“下葬”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填海中的炮台岛(Pulau Sejahat),以及已经相连的小德光岛和大德光岛。这些岛屿都是我年轻时流连过的地方。
(三岛相连的炮台岛,小德光岛和大德光岛。出发时天色灰蒙蒙。)
(根据定位系统抵达目的地后,两艘船只绑在一起,准备追思。)
郭家将准备好的小吃如海南人过节日的忆粑(糯米糕)、红龟粿、包点和菜燕,跟鲜花瓣排列在船尾甲板上,这回还带上郭仁伯和家人的照片,一起回味曾经共拥的美好时光。
(船尾甲板上摆设的祭品。)
郭义人特别准备一些可在水中分解的纸条,让亲人写下寄语,跟鲜花一起撒入海中。花瓣随着潮汐漂向德光岛,纸条则被海水吞没,可能已经跟先人沟通了。
(撒下鲜花的时候,出现蓝天白云。)
(寄语与鲜花置入水中的一刻。)
出发前天空有点阴霾,回程蓝天白云,海风卷起浪花,脸上带着咸味。刹那间时光仿佛停顿在40年前年少轻狂,乘着驳船到这些外岛消磨青春畅谈理想的老时光。说停顿的老时光也不尽然,時光像浪花朵朵流走不回头,每个人都有决定最后的归宿的时候。不久的将来,我到底要保留骨灰,海葬,还是陆地生态葬呢?或许可以开始规划了。
(時光像浪花朵朵流走不回头,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最后的归宿的时候。)
参考资料:
[1] Audrey Tan, “More opting for fuss-free burial at sea”, The Straits Times, October 28, 2014.
[2] Low De Wei, “Sea burials in Tanah Merah: NEA to work with sailing fraternity amid opposition”, The Straits Times, May 7, 2018.
[3] 李熙爱,环境局后年起推出陆地撒骨灰服务,《联合早报》2018年6月23日。
相关链接
从1949延伸......(十七)陈顺花之起坟(1 of 2)
一个自封‘第一世界’ 的小红点,说历史没历史,说土地没土地,
ReplyDelete土葬无疑是对资源的浪费。
问题是没了坟墓,今后清明时节去那里求取 ‘包赢’ 的 ‘真字’?
没有‘横财’,来年那有 ‘心情’ 去祭拜,‘清明时节’ 在新加坡还
有甚麽意义,一切的一切与故人一起埋葬了又有何不可?
生前便已为 ‘争产’ 而‘对簿公堂’,死了 ‘眼不见为净’,才是
真正的 ‘解脱’,不是吗?
文中一问:长远下去将使 ‘传统’ 文化出现 断层?
ReplyDelete我觉得很好笑的是对于 ‘英文很烂 中文更烂’ 的
新加坡 ‘人’ 来说,新加坡的 ‘文化大革命’ 早已
‘如火如荼’ 地进行了大半个世纪,新加坡人的
‘传统’ ‘kiasuism’ 文化也早已扬名天下,何断层
之有?!
如果 ‘传统’文化‘ 指的是 ’落后‘ 的中国五千年文明,
算了吧,她何如kiasuism文明的 ‘雄伟壮观’ 傲立于
小红点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