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德光岛是个军事训练场地,从前的德光岛则是民居,有大德光岛和小德光岛之分。破旧的电单车坐上五六人,报废的黄顶德士在岛上改装成开篷车等,打造了昔日外岛民居的记忆。
(1981年的德光岛地图,有大德光岛与小德光岛之分。摄于莫缕勇的德光岛地图讲座。)
过去人们口中的德光岛,指的是大德光岛。德光岛跟樟宜之间有一座名为塞查赫岛(Pulau Sajahat)的小岛。由于岛上有座炮台,当年的华校生称之为炮台岛,带着食粮和汽灯到岛上过夜,促膝谈心,度过年轻的岁月。
早在上世纪70年代,德光岛已被征用,岛上4千多名居民,包括客家人、潮州人、马来人和军人,共用约等于两个淡滨尼市镇的土地。1987年演完最后一出酬神戏后,德光岛开始清场,岛民可能一辈子只可遥望,无法重回“故乡”了。
浅滩海产丰富
我虽然不是德光岛在地居民,却跟德光岛结了一段缘。上世纪70年代,跟同学到德光岛海边露营,印象最深刻的是退潮时平坦的沙滩,往外走了400米,水深依旧只到小腿。我们使用的水井是马来居民的,他们不论男女都在井边沐浴,不介意我们侵占地盘,就是完全不跟我们交谈,后来才明白他们可能来自柔佛。德光岛位于柔佛河的出口,柔佛河的居民光明正大地乘着小舟,来往德光岛是司空见惯的。
浅滩的海产相当丰富,除了常见的红色小花蟹和江鱼仔等,新加坡本岛难得一见的海星、色彩缤纷的水母、鲎鱼和叫不出名堂的小生物都让我们上了一堂自然课。
鲎鱼又称“马蹄蟹”、“夫妻鱼”,四亿多年前鲎鱼出现后,至今仍然保留着古老的相貌,就像活化石。
我们在浅滩上用手捞起的鲎鱼是一对的,它们一旦结为夫妻便你侬我侬,肥大的雌鲎背着瘦小的老公到处去。我们强硬将它们分开,在腹部分节处每轻刺一下,它们便会抽搐一阵子,玩了一阵子后才将它们放回水中。回想起来,对于少年时的轻狂倒有些罪恶感。
彭亨村的王族后裔
30多年前在岛上服兵役,担任比自己年长的后备军人的教官。黄昏过后,多数人都集中在餐厅打发时光,电视影像时有时无,叫人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在餐厅卖饮料的年轻女子双十年华,爱穿白色无袖汗衫和绿色裙子,在这个阴衰阳盛的地方,大伙都围着她搭讪。有时候她会因对方出言不逊而故意板起脸孔,当大伙儿嘻皮笑脸地买饮料赔罪的时候,就会露出如花的笑颜。阿兵哥换了一批又一批,类似的画面则每晚都重复着。
有时候,我会跟两三个同僚环岛探险。岛上的头颈石、“凯旋门”、红树林等,都是鲜为人知的景点。我们甚至误打误撞,走入德光岛“总舵主”居住的彭亨村(Kampong Pahang)。原来彭亨村居住着马来王族的后裔,被岛民推举为历届老总。1850年代彭亨发生内战,先民乘着小船逃难到德光岛建立新家园。为了纪念家乡,将聚落称为彭亨村,情形跟华人先民下南洋颇相似。
(头颈石)
(“凯旋门”)
(红树林)
100万元的小德光岛与岛主
较少人提及的是小德光岛。小岛面积只有 1.5平方公里,比大德光岛小了15倍。
小德光岛原为柔佛苏丹的土地(1878-1951年),律师何亚廉(Philip Hoalim)以65,000元从苏丹手中买下岛屿,在岛的西部兴建了海滨别墅和码头。当了十多年岛主后,政府于1968年回收土地,三年后以67,500元作为赔偿,显然这笔数目是根据当年的交易价来演算的。
何亚廉对赔偿额深感不满,于是跟政府对簿公堂,官司一路打到上诉庭。1977年,负责审理的朱星法官裁定,任何富豪当上岛主,都会兴建别墅招待朋友。根据1968年的市价,这栋别墅值15万元,岛上的土地为每英亩4千元,连这些年的利率计算在内,政府应该赔偿100万元。
当年政府动用土地法令,在新加坡本岛以低廉的价格收购乡村地带,一般平民没有资源跟政府斡旋,接受了从甘榜过渡到组屋的现实。何亚廉财雄势厚,这场官司打了六年,最终获得合理赔偿,应该属于少数“成功”的例子。打赢官司时,何亚廉已经83岁,两年后便去世了。
(德光岛的日落。远处为小德光岛。)
何亚廉与马来亚民主同盟
何亚廉当岛主之前,还参与过政治活动。
二战后,新马的进步人士搭上争取独立的列车,摆脱殖民地统治的思潮开始萌芽茁长。1945年12月21日成立的“马来亚民主同盟” (Malayan Democratic Union),吸引了受英文教育的律师、教师、莱佛士书院毕业生和从英国归来的留学生,主席为发起人之一的何亚廉,马共领袖之一的余柱业后来出任组织秘书。委员会以右翼和类似何亚廉的温和派人士居多。
当时英国已经宣布由九个马来土邦和槟城、马六甲两个海峡殖民地组成马来亚联邦,新加坡则被排除在外。民主同盟认为马来亚和新加坡血脉相连,应该作为一个整体独立,由何亚廉领导起草宪法。
很快的,右派分子因道不同而不相为谋,民主同盟变成了左翼人士和温和派的天下。1948年6月,三名英国籍种植园经理在霹雳安顺被暗杀,殖民地政府宣布马来亚进入紧急状态,成立不满三年的民主同盟在局势的急速变化下解散了。何亚廉争取新马联合独立的理想画上句点。
不过,何亚廉似乎对殖民地统治依旧耿耿于怀,1954年的“五一三事件”,本地同情学生的六家报社被提供,何亚廉和另一名律师代表报馆答辩。最终除了中兴日报外,其他包括星洲日报在内的报社都被罚款或负担堂费。
后记:2018年11月10日文章见报后,张曦娜反馈一段如烟往事。上世纪70年代她高中刚毕业,曾经有一个时候经常见到何亚廉。那时给他几个孙女补习华文,孙女们都很活泼开朗,最大的也差不了几岁,最小的小女孩特别可爱。
每次在他家补习,碰到他下班回家,一定客气打招呼。这么多年后,想起当年已经白发苍苍,温文有礼的何亚廉律师,感觉还是挺好的。
何亚廉住在Upper East Coast Road旧勿洛路兵营对面一带,自己建的两栋别墅(前后两间),后面那间女儿住。旧宅相信已经换了主人,拆掉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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