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ugust 27, 2021

那些年跟着父亲行走江湖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2021729

 

202163日《联合早报》缤纷版刊登高极登的《狮城武林的一代宗师》,使我想起小时候在住家附近的国家剧场,观赏精武体育会、冈州会馆和鹤山会馆的舞狮与武术表演的场景。

国家剧场坐落在皇家山麓,五指山般的主体建筑,三面环开的巨型天蓬,为古老的名山增添灵气。可能是天下武林一家亲,3,420个位子座无虚席。单听空旷的山坡荡漾回旋的鼓声,已足以叫人震撼一整夜。

父亲再三嘱咐,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千万别批评人家的功夫。其实年幼看什么演出都只有拍烂手掌的份儿,怎么可能评头品足呢?不过至少学会第一套防身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走江湖就必须遵照江湖的规矩。

 

各门派看家本领模仿不来

各门派都有模仿不来的看家本领。精武的北狮造型像金毛狮王,扭头掀腰,逸趣横生;少侠耍球戏双狮,弹跳劈腿叫人激赏。冈州的狮艺多样化,有类似黄飞鸿电影系列的佛山狮,还有结合两个门派的佛鹤狮,令人目不暇给。鹤山的狮子乃本地第一头醒狮,鹤山狮的神态与脚步竟然模仿灵猫,并通过狮剧赋予舞台表演新鲜感。

武术方面,精武网罗南北派功夫和十八般武器,展现武学的大气。冈州的师傅们虽然多数传授当时流行的洪拳,并没忘记展露一手新会原创的蔡李佛拳和周家拳。鹤山以时任国术教练吕荣添的洪拳和李文忠的蔡阳大刀看家,吕荣添甚至越堤到新山广肇会馆教拳多年,广肇会馆尚保留着一瓶师傅的独门跌打酒呢!

冈州会馆到广惠肇碧山亭舞狮祭祖后,在公所大堂表演武术

 

传统武馆文武双全

父亲活跃于这些社团,年少的我专做跟班,经常往会所走动。昔日精武和鹤山在尼路90号和65号设馆,两家武馆正好面对面,隔着马路问候对方食饱没。冈州会馆坐落在新桥路,距离不过四百米。

虽然创办精武的华商来自五湖四海,由于精武所在地属于牛车水的地盘,广东话还是主要语言。精武的匾额星洲中国精武体育会,出自崔大地的篆体墨宝。新加坡独立后,崔大地重写匾额 新加坡精武体育会,落款幽燕大地,借以怀念河北家乡。

父亲(后排左五)年轻时活跃于会馆武术界,尼路的星洲中国精武体育会是活动地点之一

鹤山的匾额由乡里神眼书法家温永琛题字,我的学生时代参观过他在中华总商会举办的书画展,工整的蝇头小字必须用放大镜看,神眼可不是浪得虚名。绕过入门的屏风,大堂上迎接宾客的是孙中山肖像,左右对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横批天下为公,这是昔日的会馆和华校常见的景观。

冈州的洋楼是最雄伟的,会馆的匾额由新会乡里,也是中华民国外交官伍朝枢书写。大堂内笔走偏锋的昭远堂更显霸气,那是清末两广总督张之洞的墨宝。冈州会馆有附属的冈州学校,郎朗读书声从二楼传到大路旁,上世纪60年代末因华校生逐年递减而停办。

时任总理兼丹戎巴葛区议员李光耀拜访这些武馆时,不忘号召学武的年轻人保家卫国:我希望像精武体育会与冈州会馆这样的团体,能够踊跃参加义勇军。你们能够组织一个队伍,称为精武队或冈州队。 ….我希望在三四年内,能够有一万名受过训练、有纪律、可靠的、效忠国家的公民参加义勇军。….如果我们只会一味依赖不效忠的人,万一有事情发生,那时真的什么都完了!

听君一席话之后,父亲准备抛头颅,洒热血,但因超龄而作罢。

新加坡独立时,时任总理李光耀在精武体育会呼吁年轻人参加义勇军,墙上的照片为祖师爷霍元甲。图片来源:精武体育会

 

本地舞狮武术的大本营

走入武馆听故事,认识到牛车水堪称为本地舞狮武术的大本营。1951年新加坡升格为市的庆祝游行,本地的武术团体有限,只派出六支醒狮队:鹤山会馆、冈州会馆、同民联友会、闽南国术研究社、嘉伦同乡会、崇侨互助社,牛车水的鹤山会馆和冈州会馆属于老字号。

同年在快乐世界体育场举行的鹤山会馆游艺会,七千多个席位坐满人。《新加坡自由报》记者形容一头狮子在快乐世界体育场乱窜,在强烈的华族铜乐声中,狮子凶猛地舞动着,并袭击老道士。…..”

几个月后,邵氏机构在大世界闹元宵,邀请狮团轮流上阵采高青,现场挤满围观的人潮。

1952年,邵氏机构在大世界闹元宵,鹤山会馆的醒狮采高青,现场挤满围观的人潮

这些大型活动经过报章图文并茂的报道,带动民间学艺的热潮。牛车水一带新成立的武术醒狮团有客栈行、杂货行、三水会馆、广东黄氏、星洲白鹤派体育会等。上世纪60年代,禅山六合体育会在恭锡街落户,转眼间跟三家老武馆度过一个甲子。

较少人提起的是尼路56号的娱乐堂,专长舞奠狮,俗称死人狮。上世纪40年代,广东人的公会若有人去世,多数会聘请娱乐堂舞狮送殡,到了山头才将狮头焚化给先人。

上世纪40年代,广东人的公会若有人去世,多数会聘请娱乐堂舞奠狮送殡

 

家传武林秘笈

跟父亲行走江湖那些年,继承的武林秘笈有二:第一部是父亲在星洲中国精武体育会跟众理事和师兄弟的合照,见证星洲中国迈入新加坡的时代进程;第二部是《郑子太极拳十三篇》,书中有一章节叙述郑曼青应英国驻中国大使馆邀约表演太极拳。身材高大的英军觉得老头子不过是花拳绣腿,结果多次两脚离地,仰后翻跌于寻丈外。郑曼青解释并非神功在世,只是善用物理学四两拨千斤的原理罢了。

父亲在鹤山会馆学洪拳,同时到精武体育场学郑子太极拳。洪拳出拳威猛,拳拳到肉,太极拳刚柔并济,以劲化力,两者属于不同的拳种。父亲没有武侠小说中张无忌的天分,到头来还是老老实实地学洪拳。

秘笈传到我手上,并没练成绝世武功,但还是有个梦想:本地的舞狮武术有百年基业,已经塑造成本土性的文化风情。文物局不妨考虑将它们包装打扮,申请列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事成之日大家一起擂鼓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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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August 24, 2021

一位被遗忘的抗日分子 罗澄华校长日治蒙难

作者:何乃强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20201015

 

1942215日,经过八天的顽强抵抗后,新加坡还是被日本军占领。随后是一连串抗日分子大逮捕,以及长达15天的检证大屠杀,估计三四万(有说超过五万)华裔年轻知识分子,被押上军车,送到海边等地一一被枪杀。很多无辜的年轻华人,莫名其妙被检,从此一去不回,多少家庭被毁。养正学校有不少人,如校董梅启康、原校长张勉之,就是在这时期被杀害,其中还有一位前教师罗澄华(1891-1942)。

养正学校教职员照片中的罗澄华(手持拐杖与毡帽)
 

英电邮寻找曾叔公资料

2017年,我接到养正校友会转给我一封来自英国林碧霞女士(Mrs Teresa Seaward)的电邮,托我查询她的曾叔祖父(曾叔公)罗澄华在养正的史料。原来来自新加坡,远嫁英国的林碧霞,正在在编写她的家族史,希望从校友会那里,能够获得罗澄华更多的资料。

10年前,我在撰写《前养正纪事1905-1987》的时候,所读到的参考资料中,罗澄华的名字曾在我眼前出现过一两次。当时对于有关罗澄华的事迹,我没多加留意,只当他是养正众多教职员中一名老师。

受林碧霞所托,过去三年,我搜索、查阅和罗澄华有关的资料,找到一篇养正校友,前《南洋商报》记者洪锦棠(笔名本地姜,1906-1982)写的《永远不能忘记的母校》,收录在1956年,养正学校出版的《养正学校金禧纪念刊》。文中记载他是在1913年进入养正读书,当时罗澄华是他的班主任和教导他普通话(华语)的老师。

 

开办私塾香祖学校

我也找到一篇刊登在197876日《星洲日报》第16版的访谈,是养正前老师梁志生(笔名梁山,1912-1987)执笔,题为《养正学堂在柏律》的文章,才知道罗澄华较多的史迹。

梁山访问萧守素老师(1899-1983),萧守素在养正求学,毕业于养正师范科,毕业后(1925年)留校当老师,直到退休,可以说一辈子都在养正服务,鞠躬尽瘁。他是在何剑吴(1876-1939)担任校长(1923-1927)时的学生,也是罗澄华的学生。

罗老师没有留下个人照。不过他给萧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是:蓄短髭,出门拄手杖、毡帽不离身,有洋学者风度。我找到一张在上世纪20年代,何剑吴校长与养正全体教职员合照,里面就有萧老师所描述的人物。那是辨认罗澄华强有力的证据。这张照片是罗澄华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容貌与身影。

推算一下,罗老师在养正当老师大约15年,他在上世纪20年代末离职,在单边街(现在的必麒麟街上段)开办私塾香祖学校兼任校长。

原以为罗澄华是广东香山(中山)人,因为他的学校以香祖命名,以为香祖取自香山先祖之意。但林碧霞确实,罗澄华原籍广东新会。为此我询问和本地冈州会馆(冈州也叫新会)有超过半世纪渊源的退休资深记者、会馆现届中文书区如柏为我查证。从她珍藏的一本1925年编印的冈州会馆筹建新会馆大厦的征信录影印本所载,赫然发现邑人罗澄华捐赠三叻元,以及在会所开幕礼上,罗澄华上台致简短祝贺词,证明罗澄华的籍贯无误。

 

藏花卉图片被捕

罗澄华毕业于南京暨南中学高中。他有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罗澄亮(1896-1945),也是养正校友。澄亮在日治时期被日军拘捕严刑拷打,光复前后获释。不久后,因营养不良加上旧伤不愈致死。他的35岁妹妹因惧怕被日军污辱,自寻短见。罗家兄妹的悲惨命运,令人哀痛。

1942年罗澄华因为藏有印上花卉的图片被日军拘捕。这些图片是抗日分子用来筹款,作为抵抗日军活动经费。根据刊登在《昭南日报》警备司令官所发布的新闻,日军在194222122日,枪决好些参与抗日运动,被视为叛乱之徒者。罗澄华与梅启康同为抗日同志(同是广惠肇帮),或被人告密出卖,则不得而知。罗澄华因抗拒日军侵略新加坡,相信是在这两天被杀害的。

今年罗澄华已经离世75年,我这后辈校友,有幸查询出这一位几乎被人遗忘的抗日分子的事迹,为他作历史补遗。他若是泉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矣。

Friday, August 20, 2021

新加坡的甘蜜时代

甘蜜是新加坡19世纪的经济作物,虽然对经济整体而言含金量不高,但已使到好些人发达起来。经济作物的概念可以“换位思考”,它支撑欧洲工业化,对欧洲的经济贡献远远超过本地。令人诧异的是,甘蜜并没有完全在本地消失,只是我们忽略了它。

甘蜜芳踪

读书的时候没有接触过甘蜜这个名词,只知道新加坡种植过橡胶树、黄梨等曾经让人致富的作物。认识甘蜜还是十多年前参与国家博物馆的导览活动的事,实际上展示甘蜜的小房间不在主要走道,除非刻意为访客介绍,否则通常都会错过。

甘蜜树叶与枝茎,中国古书称为钩藤

甘蜜花,外表像冠状病毒

有趣的是大中华区的访客往往误解甘蜜为蜜枣、蜜柑、蜜糖、蜜糖酸柑等。解释这种百多年前的天然揉皮染色品可不容易,19世纪中叶的甘蜜园占据新加坡20%的土地更像天方夜谭,更何况甘蜜是个外来词,从Gambier演变为潮州话,写成中文甘蜜后用华语念出来。

本地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甘蜜,近几年来陆续发表了一些相关文字,也带人看过本地的甘蜜树和甘蜜花,才引起一些人对甘蜜的好奇。

访客往往误解甘蜜为蜜枣、蜜柑、蜜糖、蜜糖酸柑等

 

海峡殖民地的文献

根据海峡殖民地的文献,两百年前开埠年间,皇家山周遭已经有甘蜜园:

Letter from W. Farquhar, Resident, to Lt. L. W. Hull, Secretary to the Lieutenant Governor(Raffles), dated 23, X X.1822. Vol.L11, Straits Settlements Records》:

在建立之初,清理皇家山(Government Hill)北边的实利基地区时,发现其西边有一个华人种植者所开辟的甘蜜种植园。

在我们开辟新加坡之前,皇家山西侧的区域內,已有一个华人的甘蜜种植园

Letter from W. Farquhar, Resident, to Lt. L. W. Hull, dated 28, ⅩⅩ.1822.》:

在我们开始建立英属殖民地之前,天猛公已经同意将一些空地授予好几个马来人和华人开发,约有20个种植园已着手开辟。

Straits Settlements RecordsVol.L6

1822 10 日,陈银夏(Tan Ngun Ha将他在英属殖民地建立之前,于史丹福山西侧所开辟的甘蜜种植园,卖给柏尔上尉(Captain J. Pearl)。

陈亚路同一天将位於史丹福山西南边的甘蜜种植园卖给柏尔上尉。

1822 5 13 日,王端(Heng Tooan)亦将位于史丹福山东南面的两个甘蜜园卖给柏尔上尉。


两百年前开埠年间,皇家山周遭已经有甘蜜园

甘蜜种植业走向高峰

开埠时期种植甘蜜主要是当成食材,1830年代中叶,欧洲专家发现甘蜜所含的单宁酸tannin)为欧洲的橡树的8倍,而且价格便宜,可用来揉皮染色。甘蜜的工业用途被发现后,种植园主发现有利可图,纷纷全力发展甘蜜种植业,甘蜜园从市镇往郊外森林延伸。

Gambier, Singapore Chronicle and Commercial Register, 1 May 1834, Page 3:甘蜜所含的单宁酸比橡树多出许多,而且非常便宜。

1835 年,佘有进在里峇峇利路、武吉知马路、汤申路一带购地,种植甘蜜和胡椒。之后,今亚历山大路、女皇镇和实龙岗路一带也分布着种植园。

1840 年代,廖內群島发生华人私会党暴乱,其中有部分华人在潮州人Neo Liang Quan 的带领下,在实里达河建立据点。这是最早有华人踏足义顺地区的记录。船民实里达人(Orang Seletar)是实里达河最早的住民,地盘不断缩小。随着实里达机场和实里达岛的开发,他们多数迁徙至柔佛南岸。

砍伐森林也是人虎相斗,争夺地盘的时候。1930年,新加坡最后一头马来虎在蔡厝港被打死后,新加坡的另一原住民老虎完全销声匿迹。

(港区地图)
 

甘蜜业没落

新加坡甘蜜业逐渐走向没落之路始于19世纪下半叶,本地因素包括森林受到砍伐之后,烧制甘蜜的木材越来越少;修订后的土地法规定园主必须购买土地并缴交常年地税,加重种植成本;甘蜜的价格随着集成染料的出现而下滑,使到整体出口含金量本来已经不高(少过3%)的甘蜜失去经济效益。

(甘蜜的整体出口含金量不高,逐渐失去经济效益

虽然如此,清朝官员李钟珏的《新加坡风土记》指出:“自柔佛以上,各国港口繁多,俱产(胡)椒(甘)蜜。华人之散处各港者,实数十万。大都占地为园,名曰园主。每一港推园之最大者为港主。叻中富商,设号各港,以收椒、蜜,路中国花、米、丝、茶等项坐庄者然。潮商多业椒、蜜,乌椒每担二十一元,白椒四十一元,甘蜜四等,自十一元至六元。可见新加坡依然转口外销甘蜜,并没有跟甘蜜脱节。

佛方面,1873年为实行多年的港主制度正式明文立法,1885年大君阿布巴卡正式成为苏丹,形成一股吸引新加坡华人北漂的力量,尤其是法制的港主制度。1885年的地图显示,新加坡的甘蜜园只剩下北部和西部三个小地区。

当时的北漂真的是漂洋过海,必须乘船到柔佛海峡对岸。1923年新柔长堤落成后两地才能通过陆路互相来往。

目前新柔两地有迹可循的共同港区包括陈厝港(陈开顺)和巫许港(巫许阿鲁),这两个港区的新加坡地理位置为现兀兰/马西岭。它们于19世纪末消失的时候,分别于柔佛的地不老河与永平保持着生命力。

陈厝港(陈开顺)和巫许港(巫许阿鲁)的新加坡地理位置为现兀兰/马西岭
 

土地法

关于对本地土地开发影响深远的《土地法》,发展过程是这样的:

1823年,第二任驻扎官克罗福推出永久土地使用权(tenure),吸引民间在两年内开垦所得土地,但民间没有产权(real property rights)。

1830年初,殖民地总督浮尔顿实行可更新的租契制度(renewable leases),不论是市镇或郊区,必须申请15年的租契,每15年更新。第一张的费用1英亩1西班牙元,第二张(续约)不超过3元,第三张不超过6元,第四张不超过10元。此外必须还地税。由于殖民地政府无法深入郊区,因此郊区的甘蜜园主不受管制,成为受惠的种植者。

1837年修订法律,推行租约20年,续约30年。种植物收成时,也就是即将归还土地的时候,园主的商业利益不大。

1844 年,土地持有者必须购买产权(title-deeds),解决种植者经常发生的地界争端。由于税率高,甘蜜胡椒种植园主利润减少,于是纷纷抗议。实际上虽然划分地界,争地盘的事件并没停止,连义兴的老大陈开顺的陈厝港员工都被欺负,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争地盘的事件并没停止,连义兴的老大陈开顺的陈厝港员工都被欺负

1846 3 26 日,义兴公司陳德海(Tan Tek Hye)要胁政府,带领4千多名员工,渡海前往柔佛。

1855 年,佘有进、曾亚六(曾厝港)等人向总督请愿,要求降低地价不果。

1850 1860 年代兴起迁往柔佛开垦的风潮。

《土地法》对本地的甘蜜业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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