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登于《源》2025年第2期,总期174,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出版。
万国(Buangkok)是个21世纪冒起的组屋区,属于后港5万多个组屋单位的一部分。本世纪初,万国的村落被清除,如今已出现30多座组屋和一些私人住宅。仍在发展中的组屋区以万国弯、万国青、万国通道(Crescent,
Green, Drive)为界,周边与杨厝港、后港和盛港为邻。
新组屋区的特色是年轻夫妇多,年幼孩童也多。位于万国组屋区心脏地带的万国广场(Buangkok
Square Mall)和侧邻的万国广场公园(Buangkok Square Park),成为逛街休闲的好去处。由于好些居民更靠近盛港中(Sengkang
Central),喜欢到盛港的商场活动,因此开阔通风的万国广场空间,常用来主办文化活动来注入人气。
“白象”让万国走红
隶属东北线的万国地铁站坐落在盛港中,可见万国与盛港密不可分。即便是最近启用的万国民众俱乐部,亦设于地铁站旁的盛港汇购物中心(Sengkang
Grand Mall)内,慈爱回教堂(Masjid Al-Mawaddah)也由万国和盛港居民共用。
万国地铁站曾经出现过几头“白象”。原来地铁站早于2003年落成,但因达不到当局的基本营收要求而没开放,引起居民强烈不满。2005年国庆日之后部长到区内探访,居民在万国地铁站前竖起纸板白象表示抗议,万国于一夜间爆红。
万国地铁站终于在几个月后开放,通行第一个月的日均乘客量只有900人次,收入远远无法抵消成本;公众则认为公交运作应该整体惠民,而不是如此斤斤计较。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公交缺乏共识。随着地铁站周围新组屋一批批地落成,白象成为陈年往事。
“卷起纱笼”的甘榜罗弄万国
榜鹅河畔保留一小段昔日的罗弄万国公路(Lorong Buangkok),以及甘榜罗弄万国(KampongLorong Buangkok)这个本岛最后的乡村。
70年前建立起来的甘榜罗弄万国属于“新”甘榜,从最初的五、六户家庭发展到全盛时期的40多户人家。甘榜生活最叫人怀念的是守望相助的精神,村里的回教徒祷告室,就是由各族村民出钱出力兴建的。
甘榜罗弄万国有个别名“Kampong Selak Kain”,意思是将纱笼卷起来,指的是这里地势低,洪水侵袭时经常淹水,必须把长裙拉高涉水而过。20 年前发生特别严重的水灾,志愿者在流经甘榜的溪流边筑起围栏作为权宜之计。至于甘榜的去留,留待他日发展实里达新镇时再另行计议。
万国以农业起家
新加坡联合树胶园(Singapore United Rubber Plantations Limited)是包括现在的万国组屋区在内的大地主,与已故富商李光前和家族掌控的万国公司(Bukit Sembawang
Estate Limited)合并后,成为万国集团的子公司。百年前潮州劳工在这里的橡胶与烟草园工作,把坐拥东部至北部半壁江山的万国公司称为“Buangkok”,因此得名。
说到种植园,开埠以来,农业经历过风光岁月,有出口的经济作物如甘蜜、胡椒、黄梨和橡胶,也有自给自足的瓜果蔬菜。独立初期,尚有一成人口以传统农场为生,当局成立原产局为全岛农民提供培训援助,并就生产方法、动物营养和疾病控制等进行研发。随着城市化发展,如今农场仅占土地面积的百分之一, 多数食物从海外进口。
实里达山的“龙窑”陶瓷工作室
随着种植业走下坡,万国公司进军产业,在种植园土地上兴建民宅。50年代三巴旺山住宅区(Sembawang
Hills Estate)卖得火红,万国公司打铁趁热,依照相同模式发展实里达山(Seletar Hills Estate),主要买家来自实里达空军基地的英国与澳大利亚驻军家庭。
实里达山很多原建筑都已改头换面, 只有“山前”的一列店屋保留昔日痕迹,其中一间店铺由三美光陶艺用做工作室。三美光陶艺源自“三美光缶窑”,二战时期,创办人蔡应绍将位于惹兰缶窑(Jalan
Hwi Yoh)25米长的蛇窑改建成50米的龙窑。战后制造的水缸,多数运到婆罗洲坤甸;经常在媒体出现的建国总理李光耀家里的乳黄色大水缸,就是由三美光出产的。虽然30年前龙窑停产,三美光的制陶技术并没因此而结束,第二代的蔡家三兄妹继续在实里达山的工作室传授创作技巧,前往学校授课等,积极传播陶艺文化。
从板桥医院到心理卫生学院
万果青健保园(Buangkok Green Medical Park)的院区内有多个医疗设施,主院是心理卫生学院(IMH),一些院区由民办的圣安德烈、宜康和日爱疗养院等使用。
心理卫生学院的前身是许多国人熟悉的板桥医院(Woodbridge Hospital),原址在万国弯(Buangkok
Crescent)南面,与心理卫生医院隔条马路。板桥医院拆除前,行人可从杨厝港路越过河面上的木桥进入,因此以板桥命名。
心理卫生学院的发展历程漫长,开埠的年代,精神病患被关押在监狱中,由囚犯负责照顾他们的日常饮居。其中一名精神病人在狱中发狂杀人后,政府终于接受现实,在勿拉士峇沙路(Bras
Basah Road)和明古连街(Bencoolen Street)交界处建造拥有 30 张床位的疯人院(Insane
Hospital),后来改名为精神病院(Lunatic Asylum),先后迁往竹脚妇产科医院和中央医院一带。一个世纪前搬迁到在万国特别兴建,可容纳1400名病人的精神病院。
二战结束几年后,精神病院与英国医生合作,成立心理病护理学校。精神病院易名为板桥医院,希望改变社会人士将精神病人与疯子画上等号的刻板印象。1993年,在现址落成的心理卫生学院取代板桥医院。
都市生活确实给一些人带来莫大的心理压力,卫生部数据显示2022年有17%国人精神状态失衡,其中以年轻人和女性居多。多年来当局持续关注心理健康课题,例如开设儿童精神科诊所,安排专业护士为社区内的病人提供护理,训练本地精神科医生等。
从前板桥医院的大钟,凌晨5点、中午12点和下午4点半敲钟,表示进餐时间到了。
或许您会对从前精神科的“科学疗法”感到惊讶。19世纪的疯人院年代,医学界相信精神病由梅毒、毒品、过量酒精或不干净食物引起,因此让病人服食泻药来“排毒”。至于性情暴躁或有暴力倾向的病患,医生为他们注射吗啡来镇定情绪。上个世纪初的精神病院年代,药方是水力休克疗法(aquatic
shock treatment),让病人浸泡在冰水中、用高压冷水淋浴、头部灌冷水等,希望借此唤醒病人的心智。随着新医疗技术的开发,胰岛素休克疗法(insulin
coma therapy)、电痉挛疗法(electro-convulsive therapy)等派上用场。大家不妨前往心理卫生学院所附设的文物馆,进一步了解板桥医院的前世今生。
心理卫生学院社区花园
精神病患者的康复过程,旁人的关怀举足轻重。心理卫生学院与基层组织携手兼程,在院区内设立社区花园(Mindful
Meadows Community Garden)和菜园,让义工与康复中的病患有个绿意盎然的互动空间。笔者曾参与活动,和病患一起播种收成,感受他们的喜悦和成就感,从中多掌握一些精神病的知识。笔者还带着他们收成的新鲜豌豆苗回家下厨呢!
视觉艺术是另一种有效的心理治疗方式,中华中学的学生为社区花园绘制令人心情开朗的亮丽图案。这批选修美术特选课程的中二生将艺术带进社区,相信参与类似的义务工作,对他们日后的人生道路会有所启发。
从麻风病院到Surya Home
过去的年代,麻风病、精神病与肺痨就像三兄弟,叫人避而远之,万国弯北面消失的特拉法加医院(Trafalgar
Home),就是一所麻风病院。19世纪末,本地出现关于麻风病的记录,男性麻风病人被关在市区边缘的隔离中心,女性则被关在竹脚医院。
百年前这所位于万国的麻风病院落成,高立的围墙与带刺的铁丝网就像一所监狱,把病人与外界隔绝。根据Louis
Kandiah的口述档案,日据时期,军政府甚至让麻风病人自生自灭。70年代本地废除相关的隔离法案,上个世纪末关闭麻风病院,把病人转移到麻风救济协会(SILRA)进行康复,如今那些无依无靠的康复者居住在万果青健保园内的Surya Home。
多个世纪以来,人们将麻风病患视为遭到天谴的罪人,把他们遗弃在荒野中,有些甚至被活活烧死。麻风病发的初期症状是耳朵和脸部出现红点,接着全身皮肤红肿和出现溃疡,神经因受到病菌侵蚀而导致肌肉萎缩,最终造成永久性残疾。
对麻风病的科学认知始于19世纪下半叶,挪威的韩森医生(G.H.K.
Hansen)发现引起麻风病的麻风杆菌,病菌在人体内潜伏多年后才发作。至于传染的途径,19世纪末,本地居民认为是因为注射预防针的针头不干净所引起的;上个世纪初,英国的实验室认为通过苍蝇传播;1930年代普遍相信是因为吃鱼而感染病毒,加利福尼亚大学则指出可能伤口受到泥土中某些元素侵袭的原故。二战后抗生素问世,病患可通过服用药物治疗,不过痊愈期相当漫长。
虽然病人治愈后已不带病毒,许多人还是避免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二战后到新加坡独立期间,麻风病院由圣方济修会(Sisters of Franciscan Missionaries of the
Divine Motherhood)的修女负责打理,她们离开后由本地护士接手。护理人员履行职责时战战兢兢,不敢吃病院居民为他们准备的食物,下班回家后立即把衣服浸泡在消毒液中。即使到了90年代,一些人以为麻风病会通过性交传染,甚至遗传给下一代;本世纪初,义工尝试安排已康复者出外聚餐,多间餐馆都直接婉拒,纠正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谈何容易。
特需学校让孩子实现生命价值
1950年代,当局接受社会人士捐款,在特拉法加医院建设扶轮社学校(Rotary School),让患上麻风病的孩童接受教育。住院的百多名孩子背景不一,有些来自贫困家庭,几乎没有受过教育,有些则患病前在正规学校念书。扶轮社学校的课程由圣方济修会的修女、合格教师以及院友编排,有些教师本身也是前麻风病人,教导孩子修读中小学课程,参加剑桥考试。
心理卫生学院和麻风病疗养院的共同点,就是关注一般社会人士不敢接触或不想接触的人士。这些病患默默承受着异样眼光,心理上对善意的关怀相当敏感,珍惜让他们突破身心局限,过正常人生活的机会。这也是万国这个地区长期以来所体现的生命价值。
主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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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essed 1 August 2024.
Danielle Lim, “Leprosy: A Story of Suffering, But Also of Hope”,
biblioasia, NATIONAL LIBRARY SINGAPORE, Vol 16 Issue 1, April-June 2020.
IMH Heritage Gallery, accessed 1 July 2024.
Joshua Chia,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 SINGAPORE INFOPEDIA, accessed
1 August 2024.
KANDIAH Louis, Oral History Interview 30 September 1987, Acce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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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h, K.S. (2006), “Beyond rubber prices: negotiating the Gr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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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h Kah Seng, “Approaching Life and Death: History and Memory in
Interviews With Individuals Formerly Suffering from Leprosy in Singapore”, https://s-pores.com/2008/01/leprosy/,
accessed 3 August 2024.
Natasha, “Prevalence of poor mental health increasing in Singapore;
young adults have highest proportion at 25.3%”, https://www.channelnewsasia.com/singapore/poor-mental-health-young-adults-seek-help-moh-survey-3802531,
accessed 3 February 2025.
“No New Cure for Leprosy,” Malaya Tribune, 21 December 1935.
“Seletar Hills Estate”, ROOTS, https://www.roots.gov.sg/places/places-landing/Places/landmarks/ang-mo-kio-heritage-trail/seletar-hills-estate,
accessed 31 July 2024.
Shaffiq Alkhatib, “Former leprosy patients at Silra Home look forward
to visitors during Chinese New Year”, https://tnp.straitstimes.com/news/former-leprosy-patients-silra-home-look-forward-visitors-during-chinese-new-year,
accessed 1 August 2024.
周文龙,拥有很多“阿公地”万国或当“股王”,《联合早报》2017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