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23, 2025

万国的侠骨仁心:让特需群体实现生命价值

原文刊登于《源》2025年第2期,总期174,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出版。 

 

万国(Buangkok)是个21世纪冒起的组屋区,属于后港5万多个组屋单位的一部分。本世纪初,万国的村落被清除,如今已出现30多座组屋和一些私人住宅。仍在发展中的组屋区以万国弯、万国青、万国通道(Crescent, Green, Drive)为界,周边与杨厝港、后港盛港为邻。

1. 万国地形图(根据2025年谷歌地图绘制)。

新组屋区的特色是年轻夫妇多,年幼孩童也多。位于万国组屋区心脏地带的万国广场(Buangkok Square Mall)和侧邻的万国广场公园(Buangkok Square Park),成为逛街休闲的好去处。由于好些居民更靠近盛港中(Sengkang Central),喜欢到盛港的商场活动,因此开阔通风的万国广场空间,常用来主办文化活动来注入人气。

万国广场进行文化活动。

 

“白象”让万国走红

隶属东北线的万国地铁站坐落在盛港中,可见万国与盛港密不可分。即便是最近启用的万国民众俱乐部,亦设于地铁站旁的盛港汇购物中心(Sengkang Grand Mall)内,慈爱回教堂(Masjid Al-Mawaddah)也由万国和盛港居民共用。

万国地铁站曾经出现过几头“白象”。原来地铁站早于2003年落成,但因达不到当局的基本营收要求而没开放,引起居民强烈不满。2005年国庆日之后部长到区内探访,居民在万国地铁站前竖起纸板白象表示抗议,万国于一夜间爆红。

万国地铁站终于在几个月后开放,通行第一个月的日均乘客量只有900人次,收入远远无法抵消成本;公众则认为公交运作应该整体惠民,而不是如此斤斤计较。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公交缺乏共识。随着地铁站周围新组屋一批批地落成,白象成为陈年往事。 

万国广场公园与周边的组屋。

“卷起纱笼”的甘榜罗弄万国

榜鹅河畔保留一小段昔日的罗弄万国公路(Lorong Buangkok),以及甘榜罗弄万国(KampongLorong Buangkok)这个本岛最后的乡村。

70年前建立起来的甘榜罗弄万国属于甘榜,从最初的五、六户家庭发展到全盛时期的40多户人家。甘榜生活最叫人怀念的是守望相助的精神,村里的回教徒祷告室,就是由各族村民出钱出力兴建的。

甘榜罗弄万国有个别名“Kampong Selak Kain”,意思是将纱笼卷起来,指的是这里地势低,洪水侵袭时经常淹水,必须把长裙拉高涉水而过。20 年前发生特别严重的水灾,志愿者在流经甘榜的溪流边筑起围栏作为权宜之计。至于甘榜的去留,留待他日发展实里达新镇时再另行计议。

甘榜罗弄万国有个别名“Kampong Selak Kain”,意思是将纱笼卷起来。

 

万国以农业起家

新加坡联合树胶园(Singapore United Rubber Plantations Limited)是包括现在的万国组屋区在内的大地主,与已故富商李光前和家族掌控的万国公司(Bukit Sembawang Estate Limited)合并后,成为万国集团的子公司。百年前潮州劳工在这里的橡胶与烟草园工作,把坐拥东部至北部半壁江山的万国公司称为“Buangkok”,因此得名。

说到种植园,开埠以来,农业经历过风光岁月,有出口的经济作物如甘蜜、胡椒、黄梨和橡胶,也有自给自足的瓜果蔬菜。独立初期,尚有一成人口以传统农场为生,当局成立原产局为全岛农民提供培训援助,并就生产方法、动物营养和疾病控制等进行研发。随着城市化发展,如今农场仅占土地面积的百分之一, 多数食物从海外进口。

 

实里达山的“龙窑”陶瓷工作室

随着种植业走下坡,万国公司进军产业,在种植园土地上兴建民宅。50年代三巴旺山住宅区(Sembawang Hills Estate)卖得火红,万国公司打铁趁热,依照相同模式发展实里达山(Seletar Hills Estate),主要买家来自实里达空军基地的英国与澳大利亚驻军家庭。

实里达山很多原建筑都已改头换面, 只有“山前”的一列店屋保留昔日痕迹,其中一间店铺由三美光陶艺用做工作室。三美光陶艺源自“三美光缶窑”,二战时期,创办人蔡应绍将位于惹兰缶窑(Jalan Hwi Yoh25米长的蛇窑改建成50米的龙窑。战后制造的水缸,多数运到婆罗洲坤甸;经常在媒体出现的建国总理李光耀家里的乳黄色大水缸,就是由三美光出产的。虽然30年前龙窑停产,三美光的制陶技术并没因此而结束,第二代的蔡家三兄妹继续在实里达山的工作室传授创作技巧,前往学校授课等,积极传播陶艺文化。

三美光陶艺源自本地最早的龙窑“三美光缶窑”。

 

从板桥医院到心理卫生学院

万果青健保园(Buangkok Green Medical Park)的院区内有多个医疗设施,主院是心理卫生学院(IMH),一些院区由民办的圣安德烈、宜康和日爱疗养院等使用。

心理卫生学院的前身是许多国人熟悉的板桥医院(Woodbridge Hospital),原址在万国弯(Buangkok Crescent)南面,与心理卫生医院隔条马路。板桥医院拆除前,行人可从杨厝港路越过河面上的木桥进入,因此以板桥命名。

 心理卫生学院(IMH)。

心理卫生学院的发展历程漫长,开埠的年代,精神病患被关押在监狱中,由囚犯负责照顾他们的日常饮居。其中一名精神病人在狱中发狂杀人后,政府终于接受现实,在勿拉士峇沙路(Bras Basah Road)和明古连街(Bencoolen Street)交界处建造拥有 30 张床位的疯人院(Insane Hospital),后来改名为精神病院(Lunatic Asylum),先后迁往竹脚妇产科医院和中央医院一带。一个世纪前搬迁到在万国特别兴建,可容纳1400名病人的精神病院。

二战结束几年后,精神病院与英国医生合作,成立心理病护理学校。精神病院易名为板桥医院,希望改变社会人士将精神病人与疯子画上等号的刻板印象。1993年,在现址落成的心理卫生学院取代板桥医院。

都市生活确实给一些人带来莫大的心理压力,卫生部数据显示2022年有17%国人精神状态失衡,其中以年轻人和女性居多。多年来当局持续关注心理健康课题,例如开设儿童精神科诊所,安排专业护士为社区内的病人提供护理,训练本地精神科医生等。

从前板桥医院的大钟,凌晨5点、中午12点和下午4点半敲钟,表示进餐时间到了。

或许您会对从前精神科的科学疗法感到惊讶。19世纪的疯人院年代,医学界相信精神病由梅毒、毒品、过量酒精或不干净食物引起,因此让病人服食泻药来“排毒”。至于性情暴躁或有暴力倾向的病患,医生为他们注射吗啡来镇定情绪。上个世纪初的精神病院年代,药方是水力休克疗法(aquatic shock treatment),让病人浸泡在冰水中、用高压冷水淋浴、头部灌冷水等,希望借此唤醒病人的心智。随着新医疗技术的开发,胰岛素休克疗法(insulin coma therapy)、电痉挛疗法(electro-convulsive therapy)等派上用场。大家不妨前往心理卫生学院所附设的文物馆,进一步了解板桥医院的前世今生。

 

心理卫生学院社区花园

精神病患者的康复过程,旁人的关怀举足轻重。心理卫生学院与基层组织携手兼程,在院区内设立社区花园(Mindful Meadows Community Garden)和菜园,让义工与康复中的病患有个绿意盎然的互动空间。笔者曾参与活动,和病患一起播种收成,感受他们的喜悦和成就感,从中多掌握一些精神病的知识。笔者还带着他们收成的新鲜豌豆苗回家下厨呢!

视觉艺术是另一种有效的心理治疗方式,中华中学的学生为社区花园绘制令人心情开朗的亮丽图案。这批选修美术特选课程的中二生将艺术带进社区,相信参与类似的义务工作,对他们日后的人生道路会有所启发。

心理卫生学院社区花园。

 

从麻风病院到Surya Home

过去的年代,麻风病、精神病与肺痨就像三兄弟,叫人避而远之,万国弯北面消失的特拉法加医院(Trafalgar Home),就是一所麻风病院。19世纪末,本地出现关于麻风病的记录,男性麻风病人被关在市区边缘的隔离中心,女性则被关在竹脚医院。

百年前这所位于万国的麻风病院落成,高立的围墙与带刺的铁丝网就像一所监狱,把病人与外界隔绝。根据Louis Kandiah的口述档案,日据时期,军政府甚至让麻风病人自生自灭。70年代本地废除相关的隔离法案,上个世纪末关闭麻风病院,把病人转移到麻风救济协会(SILRA)进行康复,如今那些无依无靠的康复者居住在万果青健保园内的Surya Home

日爱疗养院属下的Surya Home。

多个世纪以来,人们将麻风病患视为遭到天谴的罪人,把他们遗弃在荒野中,有些甚至被活活烧死。麻风病发的初期症状是耳朵和脸部出现红点,接着全身皮肤红肿和出现溃疡,神经因受到病菌侵蚀而导致肌肉萎缩,最终造成永久性残疾。

对麻风病的科学认知始于19世纪下半叶,挪威的韩森医生(G.H.K. Hansen)发现引起麻风病的麻风杆菌,病菌在人体内潜伏多年后才发作。至于传染的途径,19世纪末,本地居民认为是因为注射预防针的针头不干净所引起的;上个世纪初,英国的实验室认为通过苍蝇传播;1930年代普遍相信是因为吃鱼而感染病毒,加利福尼亚大学则指出可能伤口受到泥土中某些元素侵袭的原故。二战后抗生素问世,病患可通过服用药物治疗,不过痊愈期相当漫长。

虽然病人治愈后已不带病毒,许多人还是避免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二战后到新加坡独立期间,麻风病院由圣方济修会(Sisters of Franciscan Missionaries of the Divine Motherhood)的修女负责打理,她们离开后由本地护士接手。护理人员履行职责时战战兢兢,不敢吃病院居民为他们准备的食物,下班回家后立即把衣服浸泡在消毒液中。即使到了90年代,一些人以为麻风病会通过性交传染,甚至遗传给下一代;本世纪初,义工尝试安排已康复者出外聚餐,多间餐馆都直接婉拒,纠正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谈何容易。

 

特需学校让孩子实现生命价值

1950年代,当局接受社会人士捐款,在特拉法加医院建设扶轮社学校(Rotary School),让患上麻风病的孩童接受教育。住院的百多名孩子背景不一,有些来自贫困家庭,几乎没有受过教育,有些则患病前在正规学校念书。扶轮社学校的课程由圣方济修会的修女、合格教师以及院友编排,有些教师本身也是前麻风病人,教导孩子修读中小学课程,参加剑桥考试。

特拉法加医院的院友与职员在医院内的合照(1955年) 图源:Fulwood Methodist Crossroads Centre Magazine Easter 2019 。

心理卫生学院和麻风病疗养院的共同点,就是关注一般社会人士不敢接触或不想接触的人士。这些病患默默承受着异样眼光,心理上对善意的关怀相当敏感,珍惜让他们突破身心局限,过正常人生活的机会。这也是万国这个地区长期以来所体现的生命价值。

 

主要参考

Chia, Joshua Yeong Jia, “Kampong Lorong Buangkok”, SINGAPORE INFOPEDIA, accessed 1 August 2024.

Danielle Lim, “Leprosy: A Story of Suffering, But Also of Hope”, biblioasia, NATIONAL LIBRARY SINGAPORE, Vol 16 Issue 1, April-June 2020.

IMH Heritage Gallery, accessed 1 July 2024.

Joshua Chia,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 SINGAPORE INFOPEDIA, accessed 1 August 2024.

KANDIAH Louis, Oral History Interview 30 September 1987, Accession number 000822 reel 3 of 8 (about Trafalgar Home), National Archive of Singapore.

Loh, K.S. (2006), “Beyond rubber prices: negotiating the Great Depression in Singapore”, South East Asia Research, 14(1), 5‑31.

Loh Kah Seng, “Approaching Life and Death: History and Memory in Interviews With Individuals Formerly Suffering from Leprosy in Singapore”, https://s-pores.com/2008/01/leprosy/, accessed 3 August 2024.

Natasha, “Prevalence of poor mental health increasing in Singapore; young adults have highest proportion at 25.3%”, https://www.channelnewsasia.com/singapore/poor-mental-health-young-adults-seek-help-moh-survey-3802531, accessed 3 February 2025.

“No New Cure for Leprosy,” Malaya Tribune, 21 December 1935.

“Seletar Hills Estate”, ROOTS, https://www.roots.gov.sg/places/places-landing/Places/landmarks/ang-mo-kio-heritage-trail/seletar-hills-estate, accessed 31 July 2024.

Shaffiq Alkhatib, “Former leprosy patients at Silra Home look forward to visitors during Chinese New Year”, https://tnp.straitstimes.com/news/former-leprosy-patients-silra-home-look-forward-visitors-during-chinese-new-year, accessed 1 August 2024.

周文龙,拥有很多“阿公地”万国或当“股王”,《联合早报》201736日。


相关链接 

Tuesday, May 20, 2025

我的“芳华”—— 一段青春记忆(五之三)

作者:怀树,前生活剧社社员。原文分五期刊登。


 “不务正业”的活动

70年代中到末期,剧社每隔一段时间会搞一些户外活动,像野餐、到乡村劳作等。这是受文革的影响,到劳动群众里去体验生活。文团也因此创作了好多具有生活气息的作品,所以说“生活是艺术的源泉”。

在我的记忆中,剧社搞过和参与过三场活动,都与表演艺术无关。

社员们受到“革命的影响,演出的道具布景等都亲力亲为,例如社员为1978年文艺晚会的戏剧节目粉刷布景。


()园游会

日期是197751日和2日。地点是位于东海岸路的一块空地上,那是一位社员的父亲拥有的土地,借给剧社搞园游会,门票是免费的,只发给社员及友团成员。园游会包括节目表演,资料展览,生活图片及游戏摊位。来参观园游会的人数不少,毕竟对大家来说这算是蛮新鲜的事。

我被安排在一张关于一个家庭收入与开销的统计表前当解说员。那张统计表说,一个家庭每月400元的收入,扣除生活费、交通费和儿女养育费等,基本上入不敷出。

园游会开始没多久,有一位中等身高,长得蛮壮硕,穿着短裤的男士站在我那张统计表前,手上拿着一本小簿子,肆无忌惮的在抄写那些资料。我不知好歹,还向他解说一番,他顶了我一句“这些数字是不对的”,然后继续抄写。我看情况不对,赶快跑去找负责人告知一切。负责人开始也有点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说要抄就让他抄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随后他只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这些人有门票进来?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政府在文团的线人有多广,要拿一张门票有何困难。

内政部只派一个人明目张胆的来察看活动内容,也不是没作安全考量的。首先,来人壮硕似练武之人,真的与我们起什么冲突,他可以全身而退。其次,文团大多是文艺青年,决非喊打喊杀的老粗,不大可能引起肢体冲突;万一真的起争执,此人只要亮出政府人的底牌,相信没人敢为难他。


()认识中国X小时(大约是19771978年)

这个活动我已记不清楚是9小时还是13小时了,为什么注明几小时呢?应该是整个活动所需要的时间吧!这个活动前后搞了大约两三个晚上。

中共总书记习近平说“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距他讲这句话的大约五十年前,在新加坡便有人干这样的“好事”。这个活动应该不是我社单独组织的,因为在我出席观看的那个晚上,看到几个陌生人在协助放映,而且这个活动也没上社的布告栏,只靠口头通知。

我社的会所是在香港街一幢旧店屋的最高层,店屋一侧有一条狭窄的楼梯可通到各楼层。那天晚上,当我快要抵达会所的楼下时,看到一位男社员站在楼梯入口处,神色紧张的在东张西望,看到我时也不打招呼。有时他会问那些要上去的人士,你是哪里的?原来他是负责把风的,这个场面我从来没见过,心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楼。到了会所,只见大厅坐了不少人,正中挂了一塊白布,正在放映幻灯片,一旁有人在解说。我环顾四周,出席的社员不多,大多数是不认识的外人,其他晚上的情况是不是如此我就不清楚了。现在想起这事,会不会是社员知道这几天的活动有风险,所以不敢来,只有我傻乎乎的前来观看。

幻灯片的内容都是介绍中国当时的现状,纺织厂、汽车厂、一望无际的农田,还有少年宫。那时新加坡的工业处于发展阶段,也有纺织厂、制衣厂和电子厂,不过中国工厂的规模更大。从幻灯片看到中国工人愉快的为国家工作,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想到我国的工人工作辛苦,受尽资本家的剥削,所以社会主义真的很优越,值得我们追求。这是宣传片当然把最好的一面拍出来,另一方面,那时国人很难获得中国方面的讯息,根本不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


()史拜罗斯号油槽船爆炸事件展览会

史拜罗斯号油槽船爆炸轰动了全新加坡,全国上下各阶层掀起了捐钱捐血、义剪义演的运动。我的第一次捐血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么严重的工伤事故,文团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火速决定要搞一个爆炸事故展览会。主要是那几个文团负责筹划,我不清楚。我社不在筹委会中,只负责派一些人去支援展览会。

拜罗斯号油槽船爆炸事件。 The Straits Times 13 October 1978

这个展览会好像只搞了两三天,确切的地点我已忘记了,只记得是在一处有一个大堂的屋子。各文团一齐出动,人手充足,各种各样的文字、图片展览很快的准备就绪。我社几个社员包括我只是去当讲解员,我负责的那些展示内容已忘记,只记得有一张相片是当时的卫生部长杜进才,愁容满面的到了中央医院,相片下面的说明文字却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我不认同这样丑化部长,因为发生了这样的重大事故,是谁都会忧心忡忡的;所以我并没有对参观者作太多的讲解,只让他们自己看。

这是个无准证的展览,无法公开宣传,只靠各团体成员之间的口头宣传,所以来参观的人不多,可以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在展览期间,我只看过一位被火烧伤的船厂工人来参观,好些负责人趋前想访问他,不巧这位工人是英校生,只会讲英语和方言。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有点问题,十几个团体的团员加起来都近千人,再加上他们的朋友就更多,为何他们不来参观,导致场面冷清。原因可能是这事件经过报章和杂志的报导,人们已吸收满满的资讯了,无需再到展览会参观;加上地点有点偏僻,不容易找。另一方面,我认为文团的大多数成员只对文艺表演有兴趣,对于这类带有政治性的活动,其实心里是有一把标尺的,懂得如何衡量,只是他们嘴上不说吧了。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我这类傻小子还一股劲的去参与。

这次展览会的总负责人是位高大、强壮的男士,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声音宏亮。我初看此人有点不大顺眼,因为团体中人的打扮穿着应该是朴素的,此人的一副金框眼镜确实有点碍眼。在这个展览会除了见到几位友团的熟面孔,还有就是在文团界响当当的韩山元。

整个展览会,就是在揭露资方在工作场所的安全措施不足,导致工伤意外频频发生,同时控诉政府监管无能,漠视这一切。展览会结束后不久,那位总负责人被抓了,报章有对此事作报导。从报纸上得知,他是长堤文娱团的团员,也是一间公司的经理,难怪他要戴一副金框眼镜了。看来,这次展览会的主要推手应该是“长堤”了。过不久,“长堤”因涉及共产主义活动,被内政部封掉了。这让我想起了之前有个社员告诉我,有一次,他与一些社员去“长堤”交流演出经验时,他发现“长堤”的团员不排练节目,而是两人一组的在谈心,觉得怪怪的。

经过了四十多年,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问,我从图书馆旧报纸资料库里搜索到,80年代初出来发表声明的十二位“长堤”团员,他们全是“解阵”成员。哗!这么多,“长堤”都可以变成“解阵”支部了。他们之中有几位之前还参加过工艺学院中文协会。“新青盟”被瓦解时,里面也牵涉到几位工艺学院中文协会的成员;这样看来,中文协会和前表演艺术学院似乎是个“红色摇篮”。

“长堤”团员庄xx发表的声明书,刊登于《星洲日报》1982年12月27日。图源:newspaper.sg

傅xx发表的声明书,刊登于《星洲日报》1981年9月21日。图源:newspaper.sg


相关链接

Friday, May 16, 2025

何国坚——草根摄影家

何国坚虽然已经85岁,整个人精神奕奕。能够跟他没有隔阂地用粤语侃侃而谈,我想主因之一是乡音。

草根摄影家何国坚岁月的凝视个人摄影展在集菁艺社举办,2024年岁末两个星期的展览早已落幕。

何国坚(左)虽然已经85岁,整个人精神奕奕。

何国坚对光影和角度颇有感觉,他的多幅作品在网络广泛流传。他不知道什么是专业版权,也不会上网,当代科技与法律对他来说都十分遥远。

关心人士都知道,何国坚18岁(1957年)从怡保来到黑街(Bugis Street)的龙奕记餐馆,从洗碗做起,80年代自己开煮炒档。多年来工余带着Leica M2相机捕捉市容,无意间保留消失的昔日时光。

Leica M2相机


特殊时代的记忆

18岁之前那段神奇的经历,则是一个特殊时代的记忆。

二战结束后世道艰难,何国坚的父亲带着一家五口返回广东番禺江村当个耕田公。随着中共入村,父亲决定回到熟悉的怡保生活。当时人们有留根的观念,认为在乡下播下种子,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后才会永远记得家乡。留下来的,就是何国坚了。

1957年马来亚独立,何国坚成功申请到返马签证。老家世道不景,人浮于事,于是他凭着在乡下读的几年书,写信给新加坡的朋友,那就是落足龙奕记的经过。

何国坚看上电话簿广告那台照相机,由于全是蝌蚪文,也不晓得写下什么。餐馆工作月薪30元,但小费100元,那是因为韩战带动树胶业,制造一批舍得花费的暴发户。五个月后存到500块钱,去到相机店指明要电话簿上的相机,自此当时最in的那台450Leica M2跟着他穿街走巷。乌漆嘛黑的夜晚,就是启动自家厕所设立的暗房的时刻了。

如今风行DSLR相机,何国坚跟不上电脑。一个时代啊!

问他平日生活起居,住家楼下就是昇菘超市,今天的鱼肉4块钱,明天降价一半。医药方面有建国一代的Pioneer津贴,此外还有政府派钱来补贴日益高涨的生活费,够用了。 

何国坚:新加坡河

何国坚:木船烧藤壶

人生DNA

我的父亲于上世纪50年代拍了好些黑白照,其中不乏背着一台看似Leica的相机,他说是向朋友借的。多年以后我买了数码相机给他出国使用,拍出来的照片水平落差太大,对焦或角度都比从前逊色许多,父亲的理由是用不惯

我的父亲于上世纪50年代拍了好些黑白照,其中不乏背着一台看似Leica的相机。

父亲说过,从中国乡下来到新加坡时,本来想学摄影,不过乡里告诉他学照相事小,日后大把机会,如今更应该学习一门特殊技能防身。他没有进入当时几乎由鹤山乡里包办的印务所,反而在顺德人的德盛印务所当学徒开始,在那里消耗一辈子青春,没想到40年后不欢而散。没几年德盛印务所也结束了。

回想起来,我念中一的时候课外活动林林种种,本想报名参加摄影学会,却遭到父亲严词反对。相机价格昂贵,菲林、冲洗等都是一笔开销,当时的家境确实负担不起。虽然没成为会员,星期六统一测验后,跟着同学溜进学校一楼的暗房,见识红色灯光下冲洗底片,闻闻强烈的药水味,好奇地看着白纸浮现映像,用木衣夹把冲洗出来的照片像衣服般晾起来。

父亲去世前几年爆料,原来我的祖父在新加坡期间,曾经在海山街口三楼的华昌相馆当摄影师。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我对摄影的兴趣是历代相传的脱氧核糖核酸,即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命运作的DNA

 

我的相机

拥有自己的相机还是29岁以后的事。领了第一笔入息比较丰厚的薪水,买下一台沉甸甸的Yashica SLR相机,此后此“菲林相机”跟着我闯荡江湖十年。好好的相机突然间失灵了,于是改用较轻便的Olympus相机。

买菲林、冲洗底片和照片确实价格不菲,一家人出游一趟,两三百来张彩照总花费两三百块钱,终于舍得壮士断腕。

数码狂潮一夜间把传统相机送入博物馆,我也开始转型,从小巧的Canon PowerShot “傻瓜相机开始,纽西兰的冬天首次派上用场。不用不知,一用才知道这类相机使用的AA电池,在寒温下电力泄得特别快,拍不到三张照片又得更换。解决的方法是为相机保温,尽量藏在风衣的口袋里;此外就是使用可充电的NiCd电池,而不是常用的Alkaline电池。

Canon PowerShot “傻瓜相机”。



小巧的Sony相机,像素清晰,用的是锂离子电池。

傻瓜相机缺少改变焦距的功能,决定换一台可变焦的Canon PowerShot ZOOM相机,LCD屏幕还可以翻转来自拍,只是电池的问题仍然无法解决。直到老婆大人看上小巧的Sony相机,像素清晰,用的是锂离子电池,不用再为买电池而烦恼。Sony相机拍摄出来的影像一流,即使夜色昏暗也能拍出美照。随着智能相机的用途越来越广泛,老婆大人开始喜新厌旧,舍弃Sony而改用手机拍摄。

十多年前女儿爱上摄影,通过镜头来解压,家里出现我俩合资的Canon DSLR、长镜头和短镜头。相机跟着她出洋读书,回来后她却迷上I-phone的影像效果。相机放到网络平台销售,竟然被一名中国新移民放飞机,此后这台老古董变成我的个人战利品。

总结这些年的经验,还好没把老古董贱价出售。我装上Sigma 28-300mm镜头,省却带多一个镜头的麻烦,同样可以拍出各种效果的好照片。

Canon DSLR长镜头相机。

 

相关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