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天,从沙巴山打根驱车前往仙本那(Samporna),入住搭建在海上的龙门客栈(Dragon
Inn Floating Resort),隔天出海浮潜。300公里路车程五个多小时,主要是路面颠簸不平,又时有油车挡道,过了拿笃县(Lahad
Datu)路程才顺畅得多。
仙本那位于苏禄海,据称那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水域之一,被形容为像伊甸园里的水一样静谧透彻,成为玩水乐园。近年来,仙本那甚至成为中国旅客青睐的度假与潜水胜地,一传十,十传百地纷至沓来。仙本那岸外岛屿多,其中马布岛(Mabul
Island)和卡帕莱岛(Kapalai Island)是一日游不容错过的好去处,海床上的珊瑚礁为色彩斑斓的小鱼提供天然保护网,“养育成鱼”后游向深海。
不下水也无妨,马布岛碧海蓝天,天然木材建构的度假屋衬托下,不愧为仙本那众多小岛中最灿烂的宝石。小岛几乎每个角落都是中国客,穿着性感的年轻美眉化身为动漫人物,处处留下倩影。有些甚至不顾淑女形象,向身边男友不断吆喝,男人唯唯诺诺,或许这就是时下花得起钞票的年轻人生态。
出发前,有些人认为仙本那很不安全,我们冒的险未免太大了。我是了解全盘背景后认为仙本那是安全的,才着手组织八人团,让从没下海浮潜的乐龄人士完成人生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壮举”。
为什么会有仙本那安全隐忧的想法呢?当然并非全然空穴来风,不过审时度势,亲身经历,好过人云亦云。
巴瑶族群(Bajau people)
细数马布岛最原始的气息,应该是从菲律宾“偷渡”至此处安身的巴瑶族群,巴瑶在印尼文是“海民”的意思。小孩或划着橹桨,或跳入水中嬉戏,空气中弥漫着华语“喝椰子水吗”和“不可以拍照”的呼叫声。他们手脚敏捷,单手提着剥开的椰子爬上浮脚楼,将椰子递上台阶,向客人收取5零吉。他们生在水上,住在水上,两三岁已熟悉水性。据了解这些孩童大多在沙巴出生,但因为父母不是马国公民,所以没有囯籍。
根据2000年人口统计,巴瑶族有110万人,其中约34万7000人在马来西亚,多数住在沙巴西海岸和东海岸的仙本那。
马国统计局2020年的数据,沙巴390万人口中,将近110万人没有国籍,占总人口约三成。沙巴面对菲律宾人和印尼人无证居留的问题,无国籍的原住民又与无证移民混居。
我们在山打根和仙本那陆地上也见到好些衣衫褴褛,抱着婴儿的妇女和小孩,伸着双手向路人及游客讨钱要食物,在商店骑楼下吃饭睡觉。有些当地居民劝我们别动起恻隐之心,一些孩子把钱拿去赌博或吸强力胶,帮他们反而害了他们。这些孩子不是公民,福利部无法帮助他们,警察不能对孩童采取行动。由于他们没有身份,无法到正规学校上课,生病也不能到诊所治疗。
沙巴一向面对非法移民人多泛滥的问题,一些非法移民千方百计获取身份证,的确对当地人带来忧患。这些无国籍人士,往往在马国大选时,被政治人物利用来获取选票,例如上世纪90年代初,马国前首相马哈迪就被指发出大量身份证给沙巴的非法移民,让巫统在选举中大胜,过后政府又对无国籍人士的问题无动于衷。
新加坡也有少数无国籍居民,内政部统计,2016年1月31日有1411名无国籍人士,2020年11月30日有1109人,2023年12月31日有853人,其中76%获得永久居民身份,可以享用医疗、住屋和教育的相关福利,比沙巴的情况好得多。无国籍的原因包括自己放弃外国公民权,被原国籍褫夺公民权,在本地出生但父母并非本地公民等。
虽然仙本那大部分人口是巴瑶族,不过多数已经在陆地生活几个世代,外观上跟这些无国籍人士差别很大。他们只是由父母告知,传统巴瑶人居住在水上,以海为床,以天为被,靠潜海捕鱼为生,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度过,被认为是最后一支海洋游牧民族。
顺便一提,印度尼西亚的巴瑶族群面对气候变化和过度捕捞的问题,海产逐渐枯竭,苏拉威西巴板岛(Pulau Papan)的巴瑶人开始“上岸”到陆地务农为生。虽然老巴瑶人觉得后代逐渐失去海民的根,习惯陆地生活后,以后再也回不到海上。看来人在陆地生活乃大势所趋。
苏禄族群(Sulu people)
仙本那的另一大族群是苏禄人,他们与苏禄群岛和棉兰老岛边境居民有着密切的家庭关系。仙本那的巴瑶人和苏禄人通婚现象相当普遍,与沙巴州和菲律宾南部的许多地方一样。
马布岛沙滩上的水上浮脚屋,就是苏禄人的居所。马布岛居民大部分是上世纪70年代菲律宾内战时期,逃到沙巴的陶苏格人(Tausug)后代,陶苏格人就是苏禄人。他们已被纳入马来西亚国籍,能以马来语或英语与人沟通,也学会几句简单的华语来招待中国客。
苏禄军对仙本那旅游业造成威胁
经济方面,沙巴是棕榈和可可生产地,棕榈产量占全马的25%。沙巴也依赖木材出口,但随着天然森林日益枯竭,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致力于拯救剩余的天然雨林。旅游业是第三大收入来源,可是东海岸安全问题,非但令当地民众受到干扰,甚至严重打击旅游与周边行业。
自千禧年起,仙本那陆续发生阿布沙耶夫(Abu Sayyaf)武装分子绑架游客事件,令当地旅游业蒙上阴影。例如:
- 2000年4月23日,在西巴丹岛(Sipadan Island)将21名来自马来西亚、菲律宾、德国、法国、南非、芬兰和黎巴嫩等国家的游客劫持到菲律宾。
- 2013年11月15日,疑似该组织成员劫持来自台湾一对夫妇,丈夫被杀,妻子被劫走,后来在雇佣兵团的解救下获释。
- 2014年4月2日,疑似该组织成员劫持中国籍女游客和菲律宾籍女服务生,该名女游客于约两个月后获释。
阿布沙耶夫是由伊斯兰恐怖分子组成的激进组织。
跟马来西亚政府军的对抗行动则发生在2013年2月12日,约200名来自菲律宾南部塔威塔威岛(Tawi-Tawi
Islands),自称是“苏禄苏丹皇家军队”的武装分子,登陆沙巴拿笃县(Lahad
Datu),声称要讨回沙巴这片隶属苏禄苏丹王国的“祖地”。入侵者带着女性及小孩,说这是“回乡”。
马来西亚主张以和平方式劝说入侵者离开,菲律宾政府也要求擅闯沙巴的国民尽快撤离。武装分子获得苏禄王位争夺者撑腰,坚持不肯离去。3月1日,马国政府与苏禄军谈判破裂而正式开战,造成双方70多人死亡,包括6名警员。
马来西亚当局逮捕149人,其中30人被控涉及恐怖活动、召募恐怖分子,以及向马国元首发动战争等罪名。经过审讯后,18名被告罪名成立,上诉庭把其中9人从终身监禁改判死刑。
苏禄军入侵事件后,马来西亚在沙巴设立东部特别保安指挥区(Eastern Sabah Security
Command),一年后进一步实施宵禁,规定傍晚6时到清晨6时船只不能出海。随着当局加强巡逻及执法,这几年来沙巴东海岸没再发生绑架事件,当局于2023年10月宣布将宵禁更名为行动管制令,但是澳大利亚、日本、韩国及欧洲多个国家仍然发出旅游劝告。这些地区曾经是仙本那的主要客源。
这是马来西亚自上世纪60年代马印对抗结束以来最严重的武装冲突,揭开沙巴错综复杂的主权纠纷。分析家认为可能是苏禄苏丹其中一支后裔钱不够用,于是组织散兵入侵沙巴,有些苏禄军甚至已在沙巴生活或工作多年。
错综复杂的主权纠纷
苏禄军入侵事件告一段落,8名自称苏禄苏丹后裔的菲律宾公民,于2017年入禀西班牙法庭(菲律宾曾经是西班牙殖民地),起诉马国政府并索取赔偿,再次引发沙巴主权纠纷。
2021年西班牙仲裁员宣判马来西亚败诉,必须赔偿苏禄苏丹后裔149亿美元。之后,苏禄苏丹后裔向法国仲裁庭申请扣押马国在巴黎的三处资产,法国仲裁庭根据联合国《纽约公约》冻结马国资产。
马来西亚政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组织国际法专家团来进行捍卫。2023年6月27日,荷兰海牙上诉庭裁决,拒绝承认菲律宾苏禄苏丹后裔要求马国赔偿他们的最终判决,法国仲裁庭跟着在11月6日撤销扣押马国资产的裁决。
虽然这支苏禄苏丹后裔撤销索偿诉讼,主权事件并未因此了结。2024年3月, 另一支“苏禄苏丹陶苏格公民联合组织”(United
Tausug Citizens)向马来西亚索偿150亿美元(约200亿新元),马来西亚已拒绝相关要求。
19世纪的“模糊”协议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15世纪以来,沙巴部分领土曾经属于苏禄苏丹王朝。1878年,苏禄苏丹与英国北婆罗洲渣打公司(North
Borneo Chartered Company)签署协议,以5000元年金“割让”北婆罗洲的土地,1903年增至5300元。这份协议使用苏禄语“pajak”,不过pajak的意思模糊,英国人诠释为“割让”,苏禄苏丹则坚持是“租借”,双方各执一词,引起长期主权争议。
1963年沙巴加入马来西亚后,马国政府继续支付5300令吉给苏禄苏丹后裔, 2013年苏禄军入侵沙巴后才停止支付年金。当然那区区几千马币,众人分账后可能连买花生下酒都不够,有没有这笔年金都无关痛痒。
海角一号
顺便一提,龙门客栈旁的“海角一号”餐馆,海鲜料理丰富,其他菜色亦不薄,以新币而言价格实惠,让我们爱不释手。餐馆是在2023年底由中国商人接管,厨师是中国和当地人,服务生眉目清秀,多数是在地几代的巴瑶人或与苏禄人混种的后裔。
在客栈居住的两个晚上,我们都在苏禄海上坐落黄昏,尽情享用苏梅、石斑、濑尿虾,白斩鸡和当地蔬菜,饮尽黑白啤酒。八人餐饮马币700多元,折合新币200多元,不禁多喝两杯,让晚风陪伴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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