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anuary 20, 2023

永远的吉打河

冠病疫情前,在新加坡大会堂聆听大马的黄伊文演唱《永远的吉打河》,用情至深,委婉动听,流淌着一溪乡愁。时隔数年,依然在耳边回旋。

《永远的吉打河》

: 赖敬文 ,曲 : 吕书成

曾经那是我晚唐的洛水

一弯明月

数盏星光

轻盈轻盈投影在楚楚的吉打河上

多少波皱和云烟  

在枕上啼鹃

多少故人和笑语

在心上飘忽

别来无恙故人 ?

去问去年的中秋月

那独立花园的湖光

那母校前的广场

一弯明月

数盏星光

看年华窗前

此身别处悠然

遥遥彼此祝福

那片生命曾经云絮漂浮

昨夜吉打河畔的虫鸣

轻盈轻盈地泛着

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

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

吉打河

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神来之笔!

亚罗士打(Alor Setar),吉打的首府,小时候听邻居的丽的呼声播放香港广播剧,说姐姐嫁到亚罗士打,然后就记住了。从听歌的那一刻起,便兴起到亚罗士打走走的念头。

 

华人与美食

两年阻隔的新柔两地终于开放。新加坡到亚罗士打全程800公里,在森美兰芙蓉住了两晚后,继续驱车直上。两个月后又去了一回。

亚罗士打是北马的主要华人区之一,华裔人口26万,约占吉打州的13%。以全马来说,华人约700万,占总人口的23%

北马的华人食物自成一格,在酒店附近的“新世纪广场”,其实就是熟食中心,共吃了三顿晚餐,最吸引人的是林老板的清蒸石斑四大天王拉拉,当地华人食物偏淡,原汁原味的烹饪颇合我的口味。林老板来自怡保,女儿都嫁到新山,吐露或许会放弃亚罗士打,到新山另起炉灶。

清蒸石斑是最独特的美食

 

稻米之乡

大米是全球35亿人的主食,马来西亚最大的稻米生产地就在吉打这个 稻米之乡。马来西亚的大型稻田亦分布在吉兰丹、雪兰莪和其他州,雪兰莪的适耕庄(Sekinchan)是近年来吸引新加坡人的稻田之一。

估计全马有约20万以种植稻米为生的农民, 170万公吨的白米年产量,足以应付七成内需,其余三成由泰国、越南和巴基斯坦入口。吉打的稻米产量可提供全国44%需求。二战后,殖民地政府定下战略资源政策,目前马来西亚的白米库存量约为年产量的10%

吉打的稻米产量可提供全国44%需求

2004年建立的稻米博物馆(Kedah Paddy Museum),是继日本、德国和菲律宾后,全球第4 个设立稻米博物馆的地区。

14世纪左右的布秧谷古代文明(Lembah Bujang Civilisation)年代,土著已经在沼泽地种植稻米。

19世纪末,Wan Muhammad Saman Bin Wan Ismail到暹罗考察,对曼谷发达的运河深感兴趣,把河道概念带回吉打。在泰国技术顾问的协助下,成功开辟35公里长的河道,将水供引入内陆稻田。日莱峰以北的大片平原,成为马来西亚的饭碗

稻米博物馆(Kedah Paddy Museum

 

漠漠水田飞白鹭

参观过博物馆,可到对面的稻田感受田园风光。

 田园诗人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十分传神: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自古以来,稻田便少不了风姿卓越的白鹭身影。漠漠水田飞白鹭,所觅食的是田野中的昆虫,钳嘴鹳所寻找的则是稻田里的田螺和蜗牛。它们都是为稻田除害的守护者。

漠漠水田

稻田为人类和自然界提供食粮,但也对环境带来危害。种植稻米的过程中,产生温室气体甲烷(methane),因此稻米种植业是全球污染最严重的行业之一。预估到了2050年,全球的大米需求量增加50%,未来的种植与保护环境的挑战将会更加严峻。

稻米博物馆前的象屿山(Gunung Keriang)像只匍匐在稻田的大象。这座拥有2亿年历史的石灰岩的山洞盛产水晶,据说这些水晶是活性的,每天用水喷洒保持润湿,就会长出小水晶。上个年代有许多游客因水晶慕名而来,不过这股热潮已经衰退了。

象屿山(Gunung Keriang

 

吉打河口(Kuala Kedah)的小女孩

亚罗士打市中心12公里外,就是面对马六甲海峡的吉打河口(Kuala Kedah)。这里可乘船去浮罗交怡(Langkawi),也是渔船停靠之地。归来的渔船带着海风的咸味,船工卸货手脚利落,一箱箱海产很快就从船舱清理干净。这一带的蛤和蚌特别丰富,近海渔夫每天提供一吨给当地的巴刹,以及出口到泰国。

吉打河口(Kuala Kedah

锌板搭建,四面通风的工厂,老人家和妇女手脚熟练地将贝壳分类。一名男工家里没人,索性将出生不久的婴孩带到工厂,一起工作的大妈们帮忙照顾,为枯燥的日常增添喜气。一旁几名像是大伯公的大胖子坐在有遮棚的屋檐下,盯着众人工作,显然是老板级,不然就是买家了。

小女生或许是童工,或许是跟着母亲来。她问:为什么要拍我?回答:因为你最可爱。然后她开心一笑。随行的伙伴拍照后给她几块钱买糖吃,她不客气地收在衣袋里。

吉打河口小女生

这里的年轻人都到城市去寻找新机遇,或许小妹妹长大后也往城市起飞,或许有一天嫁给渔民后回到渔港,重复着母亲的作业。谁知道?

吉打河并不像歌曲中那么永远的吉打河,不过或许真的是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

 

布秧谷室利佛逝帝国遗址考古现场

吉打古名狼牙修(Langkasuka)最早出于《梁书》,推测建国后版图扩展到泰国的北大年地区。日后的中国古书称之为稜伽修狼牙须凌牙斯加羯荼等,《岛夷志略》作龙牙犀角,《郑和航海图》(茅坤图)称龙牙交椅狼西加“吉达港”

武备志》“龙牙交椅”,“吉达港

布秧谷Bujang Valley)的历史比狼牙修来得晚些,是东南亚璀璨时代崛起的室利佛逝王朝Srivijaya,三佛齐)海外遗址的考古地点。144平方英里先后发现约50座古代陵庙和丰富的文化遗物,大多散布在茂薄(Merbok)河口的泛滥平原上。其中30多座印度陵庙(Candi)的废基,估计始建于8-10世纪之间。考古学家根据苏门答腊现存的印度陵庙结构,在布秧谷的凤凰山(Bukit Batu Paha)复建陵庙群。

布秧谷的凤凰山(Bukit Batu Paha)复建陵庙群

陵庙的神殿和走廊之间的空隙约一英尺(30 cm),陵庙用四方的石块铺砌,墙壁也是一样,支柱横梁则选自坚硬的木料。

陵庙的神殿和走廊之间的空隙约一英尺

最接近新加坡拉年代的,是1213世纪落成的“Candi Bendang Balam”,浓厚时代感来自红土岩与砖块建材,以及古老的工匠手艺。

考古学家根据出土的唐宋元三个朝代的碎瓷器皿,推断布秧谷曾经是个繁忙的商港,可能是僧人商贾带来的。出土的佛像和陵庙印证佛教曾经盛行。由于掺杂着佛教和印度教的出土文物,无法判定当时所信仰的宗教是否以佛教为主。若是以东南亚,包括缅甸、泰国、印尼的宏观脉络来看,吉打可能也是先传入佛教,印度教后来才崛起。

关于室利佛逝帝国,7世纪室利佛逝(三佛齐)兴起。巅峰时期,拥有苏门答腊南部、巽他海峡和爪哇西部,主要权力中心在巨港。关于在马来半岛的统治,则是通过对羯荼的控制,南巨港、北吉打,锁定马六甲海峡的咽喉。

阿拉伯古籍称室利佛逝为“Zahaj”“Sribuja”,辉煌史保持到13世纪中叶,日后因战事分裂成几个独立小国,13世纪末被历史浪潮吞没。14世纪满者伯夷(Majapahit)将室利佛逝吞灭。

 

日莱峰看日落

到过不同的地方,总有个抹不去的陪着太阳下山的念头,逐日的情怀似乎沾上夸父的气概。

吉打的日莱峰高1200米,300万年的庞大石灰岩孤独地傲立在偌大的平原上。据说514世纪的时候,它像座灯塔,指引水手将归帆驶入港湾。它亦可能是消失的岛屿 Pulau Serai,因海平面下降形成一座高山。

车路从山脚到山顶,全程约12公里,狭窄蜿蜒,Z转特别多,庆幸开的是小车。最好遵循告示牌,该鸣笛的地方就按响喇叭,警示反方向的车辆。

别迷信无限风光在险峰,峰顶是座军营,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守营的军士说上头吩咐,私人车子不准驶入。反正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只好在悬崖边倒退车下坡约100米,那里有个拐口可以华丽转身。短短的100米,比较早时连串的Z转还要刺激。我的车子不是第一辆,也不会是最后一辆。

日莱峰下连绵的稻田没有尽头

回到海拔900多米的日莱峰度假村(The Jerai Hill Resort),那里有很美很美的绣球花,有很有耐心的游人,各自选个好位等待日落。视野往西,马六甲海峡冒起松松岛(Pulau Song Song)和较大的文丁岛(Pulau Bunting);往北,连绵的稻田风光没有尽头。俯视落日在海洋、稻田与云雾间金光闪闪地翻转,光影秀的体验之所以令人难忘,我更相信是因为心情。

日莱峰的日落

第二回上山遇到的则是寒雨纷飞,山雾迷蒙,劲风打在门窗上,宛如山虎咆哮一整夜,正是山色空蒙雨亦奇!

山色空蒙下的绣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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