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27, 2024

从路边摊到小贩中心

原文写于2022年,作为新加坡华乐团创作用途。


20201216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新加坡小贩文化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

小贩业是新加坡发展历程的缩影,从肮脏到现代,从独立经营到分销,小贩中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反映着传统与现代的微妙变化。

 

小贩文化起源于19世纪的路边摊

小贩是最古老的行业之一,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使到本地食物更加多元性。1860年代,旅游记者John Cameron写道:

看来全世界没有一个城市像新加坡那样,混杂着各族人群。随眼望去,尽是流动小贩,销售五花八门的美食。马来人售卖本地出产的水果,华人和印度人则林林总总,从奶油蛋糕到各式各样的花生果仁。他们挑着扁担,将物品分置在两端的箱子里。印度人更可爱了,食物是放在头顶上的。

华人的路边摊最特别,小贩将食物器皿挑到摆摊的地方,扁担的一头是个木箱子,里头的火炉正热着一锅汤,另一头是个菜篮,盛着米饭、碗盘、糕点、调味料等。

小贩文化起源于19世纪,移民挑着扁担在市区街边摆卖。由于各人对食物的处理方式都不一样,所以传统美食就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充满私房菜的味道。

 

民众餐室:二战结束后的“小贩中心”

二战结束后,殖民地政府经营过两年的“小贩中心”。

当时米粮短缺,无良商人趁机囤积粮食来提高物价。麦尼斯(Sir Percy McNeice)掌管社会福利部,参考英国在各大城镇为战争难民设立的英国餐厅(British Restaurant),决定设立民众餐室People's Restaurant),为贫穷的百姓提供均衡的饮食,确保平民百姓每天至少可吃一顿有饭、有肉、有菜、有咖啡或茶的营养餐。

1946629日,第一家由政府管理的民众餐室在直落亚逸的旧货仓开业,营养餐由马来亚大学(现在的国大)医学院的营养学家负责设计,每顿收费三毛半。

由于民众餐室深受欢迎,繁华世界体育馆、麦士威路湿巴刹等都改头换面,变成民众餐室。

民众餐室上轨道后由民间企业家接手并发挥创意,例如通过“中央厨房”为工友提供伙食。民众餐室每天提供4万份餐食,迫使黑市商家调低物价,最明显的就是咖哩饭从1.50元降至5毛钱。

虽然民众餐室只存在两年(1946629日至19488月),但对日后的新加坡小贩文化影响深远:日常饮食必须维持在稳定合理的水平;必要时可通过中央厨房来降低成本,保持食物的品质。现在的大众化餐饮场所,正在朝这方面发展,例如高记酿豆腐、亚坤、中峇鲁包点、秋莲板面等,通过中央厨房和连锁店概念,让食客在多处享用。 

小贩中心是多数国人光顾的地方。

小贩中心紧扣新镇的步伐

新加坡发展各个新镇所采用的共同模式,是将小贩中心兴建在多数组屋居民的步行范围内。那些因遭到逼迁而重新安置的小贩,新的营业场所通常在原地附近。

如今新加坡有114个小贩中心,预计将陆续增加来控制熟食的价格。

有些小贩中心的建筑设计融入当地特性,让食客跟在地风情产生共鸣。例如:

中峇鲁熟食中心:从旧组屋的装置艺术获取灵感

竹脚巴刹:缤纷色彩衬托南印度风情

达曼裕廊熟食中心:新旧达曼裕廊相映成趣

淡滨尼圆巴刹:马来尖形屋顶和华人团圆观念的结合

樟宜村:模仿海边度假屋

老巴刹:充满怀旧感的英国巴刹风情

1972年,政府开始兴建专门安置路边摊的小贩中心,第一个是裕廊永升路(Yung Sheng Road)小贩中心(后来的达曼裕廊熟食中心)。由于这里有60个熟食摊位,民间将它称为60

此后十多年,百多个小贩中心在各处出现。1986年底,最后一批路边摊陆续迁入牛车水大厦内,正式向街头告别。

樟宜村小贩中心从海边度假屋吸取灵感。

 

多元文化身份

1990年代末,政府着手改善小贩中心的环境,并将名称由小贩中心(hawker centre)改为熟食中心(food centre)。由于 “小贩中心”已经深入民间,我们还是以“小贩中心”相称。

小贩中心有多元化食物和人流,学生、家庭主妇、退休人士、蓝领与白领员工、专业人士等都会来这里,使到小贩中心成为社区关系、社交聚会和饮食场所,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认同感,对多元文化身份产生共鸣。

淡滨尼圆巴刹:多元文化色彩的表现。

 

冷气食阁与小贩中心并存

本地小贩的营业场所包括小贩中心、食阁、咖啡店、购物商场的独立摊位和流动夜市。根据环境部2019年的调查,在外用餐的国人,35.6%光顾小贩中心,35.5%咖啡店,22.8%冷气食阁。可见多年来,小贩经营的大众食肆仍然是国人的主要选择。

炎热潮湿的赤道气候,使到冷气食阁开始普遍起来。1985年,第一家冷气食阁(Picnic Food Court)设在昔日的史阁士购物中心(Scotts Shopping Centre)底层。如今,食阁出现在百货商场、高等学府、工业大厦、医院、机场、巴士转换站等。当年国人排队买食物的风气,就是从食阁培养起来的。

冷气食阁也逐渐取代熟食中心和咖啡店,成为老人家聚会的场所。例如大巴窑中心二楼、珍珠大厦底层、莱佛士城三楼等,都可见到三五成群的乐龄人士,在那儿聚餐闲聊。

 

新冠疫情的变化

新冠疫情期间外国入口的蔬菜供应不足,促使政府加快推动农产品2030计划。疫情亦造成员工失业,有些改行当小贩,在住家厨房为国人煮食。

进入后疫情时代,乌克兰战争和气候变化影响全世界,食用油、渔产、汽油等都使到营业成本增加,熟食价格调高10%30%2022年旅游解封,邻国马来西亚的农作物肥料、鸡的饲料等严重短缺,生产的鸡也少了,那些一贯以鲜鸡做海南鸡饭食材的摊饭首当其冲。

随着顾客回流,小贩中心的清洁与卫生问题重现。虽然疫情期间已经落实归还碗盘政策,但碗盘架供不应求,肮脏的桌面没人清理,不免对小贩文化留下污点。如今已改善多了。

桌面狼藉的现象也出现在快餐店。

 

小贩文化焦虑感

当然还有最实际的考量,小贩工作时间长,食物价格却必须经济实惠,这是一般小贩收入不高,年轻人不想入行的主因。

目前小贩的平均年龄为60岁,新入行的为34岁。30多岁是组织家庭,接下来至少20年养家育儿,负担最重的夹心层。为了吸引新顾客,他们发挥巧思,推出各类新的食材料理。若您乐意花12元在干净卫生的小餐馆吃一碗日本拉面,您愿意花8元在小贩中心吃一碗叻沙,让年轻小贩过得舒适些吗?

至于长远的可持续性,未来的年轻人会继续在小贩中心用餐吗?他们乐意接手祖业吗?食客能接受新的料理方式与味道变化吗?价格提高后还能吸引人走入小贩中心吗?新一代的小贩中心体验何去何从?


主要参考资料 

Annual report of the Markets and Hawkers Department 1957

“Health Officers alarmed at dangers”, Singapore Free Press January 7, 1957

Ho Chi Tim, “Communal feeding in post-war Singapore”, Biblioasia Oct-Dec 2013, NLB

Lim Tin Seng, “Hawkers – from public nuisance to national icons”, Biblioasia Oct-Dec 2013, NLB

Tung Ai Jui, Hawker centres, Infopedia, NLB

Lily Kong, Singapore Hawker Centres People Places Food, National Environment Agency (2007). ISBN 981-248-149-4

Rosalind Ang, “Hawker centres still top choice of many, but wet markets continue to lose favour, says survey”, The Straits Times 13 June 2019.

https://www.fishballstory.com/ accessed 3 June 2022

Translated by Lai Chee Kien, Illustration by Chang Yang, Early Hawkers in Singapore: 1920s to 1930s, Focus Publishing (2020). ISBN 9789811472350

侯佩瑜,兄妹大学毕业 接手两代咖啡摊 熟食中心中推出 西式咖啡水果茶,《联合晚报》5 August 2015


相关链接

1 comment:

郭记 said...

小贩中心的租金一般比食阁低,加上没有冷气,$8一碗叻沙很难吸引人,除非它是米其林三星等级。我在JEM的Kopitiam食阁吃猪扒炒饭,价格为$8.50,乐龄人士扣10%,实价为$7.65。
当小贩如夫妻俩亲力亲为,最大的成本是租金,尤其是在食阁;平均卖出的每份食物价格中有一元多至二元是交给租金的,视每天的销量而定。所以去食阁吃东西须付较高的价钱,但是环境舒服。
我很喜欢新一代的小贩中心,像裕廊西,盛港等的小贩中心,环境宽敞、明亮、凉爽,桌子的间隔也比较宽。这些小贩中心引进了不少新料理,年轻人肯定会去光顾。
这些新一代小贩中心都交给饮食集团管理,不晓得摊位的租金和杂费高不高,如果太高的话食物价格不可能便宜。小贩中心是普罗大众的食堂,食物价格贵,光顾的人会少些,价格低摊主的收入会减少,如此很难吸引年轻人当小贩。政府应该管控小贩摊位的租金,别一味的靠投标制,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