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考完最后一科‘O-level’,隔天乘着209号巴士到裕廊工业区东转西撞,先后被康元饼干厂和台隆造纸厂录用,康元日薪$7,台隆$7.60,第二天上班。
大清早乘了一小时十五分的巴士到留芳路台隆造纸厂,开始了五个月的全职生涯。三个星期后,领班Ah Liew安排我做12小时的轮班工作,一天$13.50,夜班可多赚$3津贴,周末加班还算双工。Ah Liew似乎特别照顾我这个筹学费的小员工,没多久便安排我做长期夜班,一个星期做足七天,用劳力来换取未来梦,令许多工友羡慕不已。
也有一些工友受过中学教育,有不一般的见识,还诚意邀约我去女皇镇的皇宫戏院看了1960年摄制,十余年后重播的健康电影刘三姐。小妹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也结识了几位新加坡朋友。怀才不遇的爱华会考成绩优异,但家境不允许他继续升学,干脆自己改名成碍华,后来不知所踪。耿直的阿武书念得不好,没多久离开了台隆,到中华总商会附近的咖啡店工作。他在咖啡店领薪后,请我到首都戏院看ABBA,教我认识瑞典的世界级歌唱组合。柳茂源富有文采,作家李建是他的华文老师,对吉他和流行歌曲都有研究。O-level成绩揭晓后回去华义念高中,后来曾经在乐坛活跃过一段日子。
农历新年期间,联邦工友都回家过春节,拎着大包小包的新衣年货,兴高采烈地聚集在丹戎百葛火车站。喧闹的火车站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拥挤的人潮中有浓浓的汗水味,有掩饰不了的归家游子情,也有含蓄拥抱、难分难舍的情人亲友,千言万语中少不了叮咛与祝福。
火车来了,又走了;长长铁轨,节节列车,载走了几许欢乐、几许思念、几许梦想、几许惆怅。
五个月后,告别染缸式的生活,我又投入校园的怀抱。在新加坡工艺学院(今日的新加坡理工学院,Singapore Polytechnic)认识一群来自联邦的学友。火车把联邦的同学送过长堤,到曾经是一家,但政治因素把两地又合并又分开的新加坡念书。
联邦的同学在马来西亚接受六年的中学教育,年龄比我们大了两年以上,站在一起成了大哥大姐。他们都蛮有语言天分,华英巫语方言都难不倒他们。学校假期乘火车回联邦老家,恍惚间竟然误以为他们就是那群联邦工友。问联邦同学乘火车的滋味,他们说车窗外的风景就像坐巴士一样,但回家的路似乎很漫长很遥远,那种归心似箭的乡情是我们来来回回离不开小岛国所难以理解的。
1980年代在NTI(今天的南洋理工大学,NTU)认识更多联邦朋友,他们对长途交通的选择并没有改变,首选的依旧是节节车厢,轰隆隆地踏上回乡的路。他们跟早年工艺学院的朋友一样,都是相当优秀的年轻人,但是马来西亚的高等学府采取固打制,大部分学位保留给“处于困境”的马来人,非马来族经济许可的多选择到英美澳留学,其余的向南迁,通过新加坡政府津贴的学费,完成大专教育。他们当中有些选择回马发展,有好多选择留在新加坡,成为永久居民或新加坡的一分子,结婚生子,落地生根。
第一次乘火车在丹戎百葛火车站上车,半夜抵达昔加末(Segamat),在火车站附近打地铺,天色蒙蒙亮便跟着大伙儿挤巴士,开始登金山之路。去吉隆坡(Kuala Lumpur,KL)最好买床位,列车颠簸中还可以闭目养神,抵达目的地时已是全新的一天。
(乘火车到Segamat, c.1982)
现在不一样了,收拾简单的行装,往行李厢一扔,车子沿着南北大道,三个小时便抵达KL。嫌三小时太漫长吗?乘搭空中巴士,穿梭两地机场只需一小时,但少了沿途令人心旷神怡,满目苍翠的锦绣河山。
马来西亚新任首相纳吉(Najib)公布大选前的经济转型大计,进入四维空间,通过高速磁浮列车(magnetic levitation (maglev) technology,300km/h)衔接新加坡与KL市中心,两地时空的差距浓缩至一小时。KL一日游就在弹指间,真是越想越兴奋。
早在1869年,新加坡已经计划兴建铁路系统,但是鉴于政治考量,直到1889年才由Sir Cecil Clementi Smith提呈上英国,十年后计划终于获得批准, 1900年动工。1903年1月1日,第一阶段的新加坡克兰芝铁路(Singapore Kranji Railway Line)完工,从登路转换站到武吉知马(Tank Road - Bukit Timah);1903年4月1日延伸至兀兰转换站(Woodlands),乘客在兀兰转搭渡轮到对岸柔佛。1907年,铁路延长至丹戎百葛和西海岸货仓地带,完整的路线是:Woodlands, Bukit Panjang, Bukit Timah, Holland Road, Cluny Road, Newton, Tank Road, Borneo Wharf,Pasir Panjang.
(Tank Road Railway Termial, Fort Canning is at the back. c.1903)
(Tank Road Railway Terminal. River Valley Road is at the back. c.1903)
(Tank Road Railway Terminal. c.1910)
(Woodlands Railway Terminal and jetty. c.1910)
(在马来亚坐火车,c.1910)
(长堤上,c.1962)
(Johor Bahru Railway Station, c.1962)
(Johor Bahru Railway Station, 2010)
1918年,新加坡克兰芝铁路转售给FMSR(Federated Malay States Railway),1932年FMSR以靠近海港(Keppel Harbour)的新落成的丹戎百葛火车站取代穿梭于市区的登路火车总站,方便货物转运与船客。火车旅馆设在火车站内,就像怀旧影片中的情节一样。原建的从登路转换站到武吉知马的火车道在七年后拆除。
(FMS Railway travel guidebook. c.1910)
(丹戎百葛火车站内)
(Mount Faber 上俯视丹戎百葛火车站,c.1972)
随着新马两国新一代领导人的共同理念,悬而未决的新马铁路预料将在2011年8月落幕,到时火车总站将迁移至Woodlands。留不住的花样年华,挡不住世事的改变,新加坡境内火车轨迹与四周的绿色地带将给我们这一代人多添一段生命的记忆。乘着还有轨迹可循,能否再看一下曾经灿烂的容颜?2010年9月10日,乘着火车过长堤,跟NMS的朋友怀旧去了。
(丹戎百葛火车站,2010)
(车厢内,2010)
(乘火车到JB,参观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是其中一站,c.2010)
人在旅途,走过千山万水,一幕幕人生百态在上演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浮现着。火车载来一群萍水相逢的联邦工友,实实在在地上了社会大学的第一堂课;火车载来一群联邦同学,陪伴我度过生命驿站中一段可贵的岁月。唔…曾经拥有过的友谊,万岁!
附注(2016年10月25日):文中提起的柳茂源近年来重新活跃于新谣的舞台前后,于2016年10月24日往生,阳寿55岁。
3 comments:
柳茂源学长于十月二十四日已辞世,昨日火化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看到了车站,回忆起机场,想起了多少 ‘生离死别’,
与亲友,与 ’有缘无份‘ 的旧日知音,与家人,.....
“我的爱,我的梦,我的家”
这九个字对一个 ‘年逾古稀’ 的老者来说可谓 ‘五味杂陈 百感交集’!
当一段段的 ‘爱恨情仇’ 都已成了虚幻,当一个个不同时段的 ‘过客’
大多已离你远去,当一幕幕的 ‘沧海桑田’ 都如梦似真,......
曾经爱过,但 ‘有缘无份’ !曾经 ‘爱国爱家’,但各种现实无异
‘当头棒喝’ 震醒了睡梦中的我,‘故国已不国 旧家不成家’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本是歌颂忠贞爱情的诗句,但是当后来知悉唐朝作者 元稹 竟是
一个私生活毫不检点,始乱终弃 靠女人上位的伪君子时,不禁
令人顿悟,原来
‘曾经沧海更爱水,除却巫山都是云’
才是 ‘真’ ,甚麽是 ‘爱’ ?甚麽是 ‘梦’ ?甚麽是 ‘家’ ?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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