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登于《马·星洲日报·星云 》“恍如隔世”专栏,2017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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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它打照面,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大小似榴梿,没刺,丑怪就像个大肿瘤;黑褐色,烟熏火燎的燥气犹在,皱陷处却隐隐透出霉味!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用力掐,有橡胶的质感。
突击队战友说:没见过吧?象肉干!
那时我执行山交任务,支援突击队,顺利接头后,与战友团聚一小段日子。我被分配帮厨,要把一大煲浸泡在水里的象肉干洗净,切碎,让炊事同志烹煮。
原来这肉干是把新鲜象肉切割成块,煮熟后放置在方形棚架上大火熏烤而成,方便贮藏供日后食用一段日子。
我先以粗棉布大力擦除它表层乌黑的烟垢,再削去烤焦的硬痂,直到露出褐红色的结实富弹性的象肉,使劲切成尾指般大小。
那些天,三餐就是象肉加野薯,野菜:竹笋、赤猪肝、山白菜……等。
(烤象肉。图片来源:EAT·BURP·REPEAT)
在马泰边区,同志们开芭种植吃得上木薯。南方的突击队,木薯却是稀罕的奢侈品,除了偶尔从阿沙兄弟那里获得少许,日常的大部份口粮靠森林。野薯、山果、野菜,蛋白质来源靠猎物。为了生存,坚持斗争,在他们眼里,大象俨然一座肉的仓库,犹如边区部队的木薯芭。边区同志一年要吃下几百公斤木薯,突击队战友也需几百公斤象肉充饥。猎象,成为突击队坚持斗争的一项必需。
象肉纤维粗,肉干尤其如此,同志们经年累月的吃,吃得牙根动摇牙龈损伤,每次的山交队伍都得配备牙医医务员随行。
开始吃象肉干,还真不适应,不止牙齿受考验,肚子也遭折腾,尤其是次日一早的排便,肚子隐隐疼,蹲得脸色发青,满头飙汗,还是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地挤出来。
有经验的同志拍拍我肩膀说:“没事,这是在‘换肚’(换吃另一种食物),过几天就没事。”
是啊,不该抱怨。突击队能餐餐象肉,已是难得的丰盛!一头一两公吨的大象,从内脏,象肉,粗壮如柱的象腿,厚实如盾牌的象皮,没有一丝一毫浪费。最没有实用价值的,恐怕要数雄象那一对弧形的长牙了。它们往往被弃置一隅,谁想要多少都尽管拿去。我就曾经用锯木头的锯子,锯下一小块用腰刀切割,再捡河滩里的粉石打磨,制成了腰带扣子。
边区偶尔也猎象解决粮食问题。1978年20个月反“围剿”期间,一头大象为转移在深山内围,粮食陷入困境的部队贡献了千多公斤的肉食。当时作为部队领导的李兵(方壮璧),还为此赋诗〈忆秦娥〉:好大象,踏烂米桶不相见。不相见,走向何方,何时再现?钢枪排火若雷电,霍霍磨刀闪闪亮。闪闪亮,一场辛苦,几餐欢宴。
亲昵中带几分敬意
那些天我正在炊事组,忙得不亦乐乎。最记得大象躺倒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同志们把象肠拉到河里清洗,没料到这一错着,让肠壁粘连着河沙洗也洗不去。而象肠炖足可谓山珍美味,也是部队司令阿元的最爱,他来厨房添了一大摞象肠,我提醒他粘了河沙,他挥挥手不介意,低头猛吃,砸吧砸吧,响个不停!
然而,大象又不比野猪,就解决一个肚子的问题。游击岁月悠长严峻,日常作息,处处显露着大象对我们的益处。
首先是“行”,外人遥望雨林,郁郁苍苍,茫无边际;重重树冠覆盖着起伏的山峦峡谷,藤蔓矮青遮蔽视野,二三十米外就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双脚迈开要往何处去?实际上,山林里道路纵横,有的山路一两米宽,上龙顶下谷底,结实平坦,绵延而去,甚至路上杂乱虬起的树根,都被踩踏碾平。这就是象路,亘古的蛮荒之地,象群成了最好的压路机!
我们的尖兵还富于这样的经验,在翻越山岭前,寻觅一条从半山腰的泥壁上踩实的盘山路,沿路跟去,一定顺畅地抵达另一面山坡,省去许多攀越峰顶的时间和力气。倘若半山腰的象路中途断绝,不再延伸,我们也务必折返,虽然前面道路看不清,无数次的经验证明,如果执意前行,一定会被悬崖峭壁阻挡去路。至于大象是如何判断获悉,知难而退,不像我们要撞了南墙才回头,这始终是个谜!
尤其在穿越那些满布地雷的封锁线时,要冒险挺身,灾祸随时降临血肉之躯!要弯山破路,路途的艰辛不可逆料,时间的耗费愈加剧口粮的短缺!这时,倘若一条象路在封锁线上横空出世,只需跟路直奔,一切疑虑尽可置之脑后。
大象,同志们口里称为“象公”,亲昵中带几分敬意。
不知道这是跟随客家或广西人的习惯用语,还是就因为它体积庞大?而突击队面临的困难的沉重和庞大,却是多少头大象都远远无法相比啊!同志们在肢解大象之际,是不是感觉如在肢解岁月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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