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坚虽然已经85岁,整个人精神奕奕。能够跟他没有隔阂地用粤语侃侃而谈,我想主因之一是乡音。
草根摄影家何国坚“岁月的凝视”个人摄影展在集菁艺社举办,2024年岁末两个星期的展览早已落幕。
何国坚对光影和角度颇有感觉,他的多幅作品在网络广泛流传。他不知道什么是专业版权,也不会上网,当代科技与法律对他来说都十分遥远。
关心人士都知道,何国坚18岁(1957年)从怡保来到黑街(Bugis
Street)的龙奕记餐馆,从洗碗做起,80年代自己开煮炒档。多年来工余带着Leica
M2相机捕捉市容,无意间保留消失的昔日时光。
特殊时代的记忆
18岁之前那段神奇的经历,则是一个特殊时代的记忆。
二战结束后世道艰难,何国坚的父亲带着一家五口返回广东番禺江村当个耕田公。随着中共入村,父亲决定回到熟悉的怡保生活。当时人们有“留根”的观念,认为在乡下播下种子,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后才会永远记得家乡。留下来的,就是何国坚了。
1957年马来亚独立,何国坚成功申请到返马签证。老家世道不景,人浮于事,于是他凭着在乡下读的几年书,写信给新加坡的朋友,那就是落足龙奕记的经过。
何国坚看上电话簿广告那台照相机,由于全是蝌蚪文,也不晓得写下什么。餐馆工作月薪30元,但小费100元,那是因为韩战带动树胶业,制造一批舍得花费的暴发户。五个月后存到500块钱,去到相机店指明要电话簿上的相机,自此当时最in的那台450元Leica
M2跟着他穿街走巷。乌漆嘛黑的夜晚,就是启动自家厕所设立的暗房的时刻了。
如今风行DSLR相机,何国坚跟不上电脑。一个时代啊!
问他平日生活起居,住家楼下就是昇菘超市,今天的鱼肉4块钱,明天降价一半。医药方面有建国一代的Pioneer津贴,此外还有政府派钱来补贴日益高涨的生活费,够用了。
人生DNA
我的父亲于上世纪50年代拍了好些黑白照,其中不乏背着一台看似Leica的相机,他说是向朋友借的。多年以后我买了数码相机给他出国使用,拍出来的照片水平落差太大,对焦或角度都比从前逊色许多,父亲的理由是“用不惯”。
父亲说过,从中国乡下来到新加坡时,本来想学摄影,不过乡里告诉他学照相事小,日后大把机会,如今更应该学习一门特殊技能防身。他没有进入当时几乎由鹤山乡里包办的印务所,反而在顺德人的德盛印务所当学徒开始,在那里消耗一辈子青春,没想到40年后不欢而散。没几年德盛印务所也结束了。
回想起来,我念中一的时候课外活动林林种种,本想报名参加摄影学会,却遭到父亲严词反对。相机价格昂贵,菲林、冲洗等都是一笔开销,当时的家境确实负担不起。虽然没成为会员,星期六统一测验后,跟着同学溜进学校一楼的暗房,见识红色灯光下冲洗底片,闻闻强烈的药水味,好奇地看着白纸浮现映像,用木衣夹把冲洗出来的照片像衣服般晾起来。
父亲去世前几年爆料,原来我的祖父在新加坡期间,曾经在海山街口三楼的华昌相馆当摄影师。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我对摄影的兴趣是历代相传的“脱氧核糖核酸”,即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命运作的DNA。
我的相机
拥有自己的相机还是29岁以后的事。领了第一笔入息比较丰厚的薪水,买下一台沉甸甸的Yashica
SLR相机,此后此“菲林相机”跟着我闯荡江湖十年。好好的相机突然间失灵了,于是改用较轻便的Olympus相机。
买菲林、冲洗底片和照片确实价格不菲,一家人出游一趟,两三百来张彩照总花费两三百块钱,终于舍得壮士断腕。
数码狂潮一夜间把传统相机送入博物馆,我也开始转型,从小巧的Canon PowerShot “傻瓜相机”开始,纽西兰的冬天首次派上用场。不用不知,一用才知道这类相机使用的AA电池,在寒温下电力泄得特别快,拍不到三张照片又得更换。解决的方法是为相机保温,尽量藏在风衣的口袋里;此外就是使用可充电的NiCd电池,而不是常用的Alkaline电池。
傻瓜相机缺少改变焦距的功能,决定换一台可变焦的Canon PowerShot ZOOM相机,LCD屏幕还可以翻转来自拍,只是电池的问题仍然无法解决。直到老婆大人看上小巧的Sony相机,像素清晰,用的是锂离子电池,不用再为买电池而烦恼。Sony相机拍摄出来的影像一流,即使夜色昏暗也能拍出美照。随着智能相机的用途越来越广泛,老婆大人开始喜新厌旧,舍弃Sony而改用手机拍摄。
十多年前女儿爱上摄影,通过镜头来解压,家里出现我俩合资的Canon DSLR、长镜头和短镜头。相机跟着她出洋读书,回来后她却迷上I-phone的影像效果。相机放到网络平台销售,竟然被一名中国新移民“放飞机”,此后这台老古董变成我的个人战利品。
总结这些年的经验,还好没把老古董贱价出售。我装上Sigma 28-300mm镜头,省却带多一个镜头的麻烦,同样可以拍出各种效果的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