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比不上什么名山大川,有什么好谈的呢?
泰山贵为五岳之尊,秦皇汉武曾经在此封天禅地,凌绝顶,度沧海。黄山归来不看山,泰山归来不看岳,金山在马来西亚柔佛与马六甲的边界,高不过一千米,不是奇峰异石,也不格外陡峻。无限风光在险峰?还差得远呢!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金山的神仙到底在何处?
第一次上金山,年方二十一,风华正茂,正因为不知天高地厚,也上得最辛苦,不晓得节省体力,结果老早就漏气了。勉勉强强登上顶峰,花了整七个小时。
这群上山的朋友在工院中文协会相知相遇,毕业后大家为了保持一个完美的回忆,他日倘若再相见,必定把时代推得更前!赤子之心,最纯真无邪,最青涩,也最美。
第二次上金山,年方二十二,意气蓬勃,与六位军友临别秋波,让他们以爬山的形式来为我践行,标新立异。这次竟然迷了路,浪费了六个小时与体力,只能在半山腰扎营过夜,半夜还碰到一只类似狐狸的红皮动物来偷食物。当时艺高人胆大,可没想过害怕。这趟旅程最值得回味的并非人在征途上,而是在山林中找出路的六个小时。
第三次上金山,年已二十五,在社会上正正式式的混了将近三年,碰了一鼻子灰,对人生对人性都感到极度困扰,想起庄子的逍遥游,也想随他乘风归去,独与天地往来。不过假期也不过那三两天,金山是最好的选择。这回只跟赐福和志明登山,上山下山只花了不到七个小时,也许是早已累积了登山经验的关系吧?我们已经晓得如何避重就轻,让体力与精神融为一体。
第四次上金山,年已二十九,那时刚在南洋理工大学修完三年课,那三年的日子骑虎难下,但既然作了重回校园的选择,只好咬紧牙关,一步一脚印。挨完了,心情也轻松了,一切的付出都变得值得。这群登山的朋友整二十人,我原只认识两人。相知相遇便是朋友,又何必去计较?这时所享受的是登山的过程,不再与时间赛跑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第二天清晨迎着朝阳,世界多美好。原来不去计较得失,得多过失!
第五次上金山,年已三十,跟一群南洋理工大学中文学会的朋友。南洋理工那三年,我是禅心已作飞泥絮,怎么跟中文学会的朋友来往了?其实是通过健茂。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非仁非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金山有山也有水,正符合我当时的追求。今生今世我们的心可以遨游到多远?
第六次上金山,年已三十九,有心无力,只能在另一个山头爬起,偷工减料。我们都拖儿携女,儿女年幼,气力不济,登山危险。儿女成为我们的藉口。站在山峰隐隐约约有把声音说这该是你的最后一次了。不禁念天地之悠悠,独仓然而泪下。
第一次1982年,第六次2000年,前后跨了一个世纪。流光一逝二十八载,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对外在世界多了宽容感恩,胜过把时代推得更前那华而不实的豪语。
金山虽然不是名山大川,千里之行,源于足下。它伴随着我的青春岁月,陪我走入中年。它教我在自然中超越自我,脚踏峰顶一块实地,头顶一片自在蓝天,天地人融为一体,原来可以穿越时空!千古尘埃是自找的,既然由来无一物,又从何处惹尘埃?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仙在何处?仙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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