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树,前生活剧社社员。原文分五期刊登。
“不务正业”的活动
在70年代中到末期,剧社每隔一段时间会搞一些户外活动,像野餐、到乡村劳作等。这是受文革的影响,到劳动群众里去体验生活。文团也因此创作了好多具有生活气息的作品,所以说“生活是艺术的源泉”。
在我的记忆中,剧社搞过和参与过三场活动,都与表演艺术无关。
(一)园游会
日期是1977年5月1日和2日。地点是位于东海岸路的一块空地上,那是一位社员的父亲拥有的土地,借给剧社搞园游会,门票是免费的,只发给社员及友团成员。园游会包括节目表演,资料展览,生活图片及游戏摊位。来参观园游会的人数不少,毕竟对大家来说这算是蛮新鲜的事。
我被安排在一张关于一个家庭收入与开销的统计表前当解说员。那张统计表说,一个家庭每月400元的收入,扣除生活费、交通费和儿女养育费等,基本上入不敷出。
园游会开始没多久,有一位中等身高,长得蛮壮硕,穿着短裤的男士站在我那张统计表前,手上拿着一本小簿子,肆无忌惮的在抄写那些资料。我不知好歹,还向他解说一番,他顶了我一句“这些数字是不对的”,然后继续抄写。我看情况不对,赶快跑去找负责人告知一切。负责人开始也有点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说要抄就让他抄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随后他只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这些人有门票进来?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政府在文团的线人有多广,要拿一张门票有何困难。
内政部只派一个人明目张胆的来察看活动内容,也不是没作安全考量的。首先,来人壮硕似练武之人,真的与我们起什么冲突,他可以全身而退。其次,文团大多是文艺青年,决非喊打喊杀的老粗,不大可能引起肢体冲突;万一真的起争执,此人只要亮出政府人的底牌,相信没人敢为难他。
(二)认识中国X小时(大约是1977或1978年)
这个活动我已记不清楚是9小时还是13小时了,为什么注明几小时呢?应该是整个活动所需要的时间吧!这个活动前后搞了大约两三个晚上。
中共总书记习近平说“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距他讲这句话的大约五十年前,在新加坡便有人干这样的“好事”。这个活动应该不是我社单独组织的,因为在我出席观看的那个晚上,看到几个陌生人在协助放映,而且这个活动也没上社的布告栏,只靠口头通知。
我社的会所是在香港街一幢旧店屋的最高层,店屋一侧有一条狭窄的楼梯可通到各楼层。那天晚上,当我快要抵达会所的楼下时,看到一位男社员站在楼梯入口处,神色紧张的在东张西望,看到我时也不打招呼。有时他会问那些要上去的人士,你是哪里的?原来他是负责把风的,这个场面我从来没见过,心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楼。到了会所,只见大厅坐了不少人,正中挂了一塊白布,正在放映幻灯片,一旁有人在解说。我环顾四周,出席的社员不多,大多数是不认识的外人,其他晚上的情况是不是如此我就不清楚了。现在想起这事,会不会是社员知道这几天的活动有风险,所以不敢来,只有我傻乎乎的前来观看。
幻灯片的内容都是介绍中国当时的现状,纺织厂、汽车厂、一望无际的农田,还有少年宫。那时新加坡的工业处于发展阶段,也有纺织厂、制衣厂和电子厂,不过中国工厂的规模更大。从幻灯片看到中国工人愉快的为国家工作,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想到我国的工人工作辛苦,受尽资本家的剥削,所以社会主义真的很优越,值得我们追求。这是宣传片当然把最好的一面拍出来,另一方面,那时国人很难获得中国方面的讯息,根本不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
(三)史拜罗斯号油槽船爆炸事件展览会
史拜罗斯号油槽船爆炸轰动了全新加坡,全国上下各阶层掀起了捐钱捐血、义剪义演的运动。我的第一次捐血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么严重的工伤事故,文团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火速决定要搞一个爆炸事故展览会。主要是那几个文团负责筹划,我不清楚。我社不在筹委会中,只负责派一些人去支援展览会。
这个展览会好像只搞了两三天,确切的地点我已忘记了,只记得是在一处有一个大堂的屋子。各文团一齐出动,人手充足,各种各样的文字、图片展览很快的准备就绪。我社几个社员包括我只是去当讲解员,我负责的那些展示内容已忘记,只记得有一张相片是当时的卫生部长杜进才,愁容满面的到了中央医院,相片下面的说明文字却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我不认同这样丑化部长,因为发生了这样的重大事故,是谁都会忧心忡忡的;所以我并没有对参观者作太多的讲解,只让他们自己看。
这是个无准证的展览,无法公开宣传,只靠各团体成员之间的口头宣传,所以来参观的人不多,可以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在展览期间,我只看过一位被火烧伤的船厂工人来参观,好些负责人趋前想访问他,不巧这位工人是英校生,只会讲英语和方言。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有点问题,十几个团体的团员加起来都近千人,再加上他们的朋友就更多,为何他们不来参观,导致场面冷清。原因可能是这事件经过报章和杂志的报导,人们已吸收满满的资讯了,无需再到展览会参观;加上地点有点偏僻,不容易找。另一方面,我认为文团的大多数成员只对文艺表演有兴趣,对于这类带有政治性的活动,其实心里是有一把标尺的,懂得如何衡量,只是他们嘴上不说吧了。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我这类傻小子还一股劲的去参与。
这次展览会的总负责人是位高大、强壮的男士,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声音宏亮。我初看此人有点不大顺眼,因为团体中人的打扮穿着应该是朴素的,此人的一副金框眼镜确实有点碍眼。在这个展览会除了见到几位友团的熟面孔,还有就是在文团界响当当的韩山元。
整个展览会,就是在揭露资方在工作场所的安全措施不足,导致工伤意外频频发生,同时控诉政府监管无能,漠视这一切。展览会结束后不久,那位总负责人被抓了,报章有对此事作报导。从报纸上得知,他是长堤文娱团的团员,也是一间公司的经理,难怪他要戴一副金框眼镜了。看来,这次展览会的主要推手应该是“长堤”了。过不久,“长堤”因涉及共产主义活动,被内政部封掉了。这让我想起了之前有个社员告诉我,有一次,他与一些社员去“长堤”交流演出经验时,他发现“长堤”的团员不排练节目,而是两人一组的在谈心,觉得怪怪的。
经过了四十多年,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问,我从图书馆旧报纸资料库里搜索到,80年代初出来发表声明的十二位“长堤”团员,他们全是“解阵”成员。哗!这么多,“长堤”都可以变成“解阵”支部了。他们之中有几位之前还参加过工艺学院中文协会。“新青盟”被瓦解时,里面也牵涉到几位工艺学院中文协会的成员;这样看来,中文协会和前表演艺术学院似乎是个“红色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