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09, 2011

初恋红豆冰

跟一群来自联邦的年轻同事吃午餐,问起他们周末在异乡的活动,他们说忙得不可开交,单单电影院就够他们泡了。倒使我想起少年时代的电影院,曾经为了盲侠大战独臂刀、精武门、猛龙过江等电影而着迷,电影院大排长龙,每人限买四张票,票到手中已经多了一股汗酸味。如今戏院设在购物中心顶层,缩身变得迷你,可以翘起二郎腿上网购票,舒服自在。要不然到电影院排队,环境一样舒适。

(当年的大世界,在世界里头的广东和大西洋戏院看一部电影只需五毛钱)

(大世界常有特展,专卖国货(中国出品)。c.1930s)

告诉他们我通常是在新年期间泡影院。就已今年来说吧,人到知命之年,转换跑道前处于真空状态,一连跑了多场电影,单是华语片就有《大世界》、《香港万岁》、《新少林寺》和《山楂树之恋》等,喜欢它们带出的社会中的人情味与佛理中的舍得与放下。同事说他们喜欢梁智强的《笑着回家》。我则只对梁智强早年的《跑吧孩子》有兴趣,喜欢那种失去的乡土味与生活化的励志精神。

“其实阿牛拍的大马国产片《初恋红豆冰》是乡土电影的极品啊!”我由衷赞赏:“我在youtube看过,今年三月间去了马六甲一趟,买了还热烘烘的DVD,回家后重看,一气呵成,还是非常感动。”

你也喜欢我们的红豆冰吗?他们开心地问。接着下来七嘴八舌,你也知道啦!

(初恋红豆冰,赞!)

人的脑子里有一片储存记忆的空间,这一片脑细胞死亡后,记忆地带就会跟着流失,对曾经拥有的过去茫然无知。简单地说,就是患上失忆症。

《初恋红豆冰》有似曾相识的故事,简单的生活,羞涩的年华,美丽的误会;生活中还有许多交叉点,咖啡店内静观着一幕幕的人生百态,然后向往事告别,离开熟悉的地方。….

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模糊的影像又逐渐清晰,原来没有失忆。

(《初恋红豆冰》有许多熟悉的人与事,没有失忆。)

没有失忆的生活有时是挺痛苦的。当我们必须不断地面对着地貌变迁,当人性良知被金钱效益所取代,人没有失忆,倒是城市患了失忆症,没有过去的回忆,只有未来的期待。我在李光耀时代成长,是他和他的同僚给我们生活的希望与勇气,脱离贫困的日子。我对他那一代为理想献身的政治家敬仰有嘉,但对他的价值观也有许多不认同之处,尤其在追求经济数字的过程中排挤我们那一代共同的记忆,缺乏一丝自信与包容。李光耀甚至留下“遗嘱”,去年钟爱一生的爱妻去世后,他交代说,那间酝酿新加坡脱离英殖民地统治的住所在他百年之后可以拆除,这块地建起高楼,可以赚很多钱!

记与忆是个理智与感情的结合体。记是为了保存。已经消失的、正在消失的、随时准备让贤的,都可以通过文字、图片与数码来记录保存;忆则是很微妙的东西,回忆是纯属个人的过去,是安慰式地认同感性的空间。但是人本来就是感性的动物,钱也是赚不完的,我们无须扭曲人性来成就贪婪的经济数据。

在记与忆的交错间,永远无法解开红砖国家图书馆的心结。红砖国家图书馆不是古迹所以不需保留,旧梦不需记。或许真应该学会淡然放下。

当年没有区域图书馆,红砖国家图书馆是国家成长的路上唯一拥有群体记忆的图书馆。在打造自治到独立的新兴国的坎坷路上,红砖国家图书馆从旁辅助,让两代人为国家的发展奋斗,献出他们的青春。它属于两代人生长的摇篮,是两代人的共同记忆。

(红砖国家图书馆拥有两代人的群体记忆。1990)

1953年,李光前捐献$375,000筹建一所新的国家图书馆,1957年8月16日,李光前受邀主持奠基仪式,1959年红砖图书馆落成,总资$2,300,000。1960年11月12日,新加坡首任元首尤索夫(Yusof Ishak) 主持开幕礼,官方语言称新图书馆使命重大,"would serve the needs of nation-building and its departments of knowledge, learning and technology embraced a wide field".


(新加坡首任元首尤索夫(Yusof Ishak)为红砖国家图书馆主持开幕礼。1960)

根据古迹保留局(The Preservation of Monuments Board, 1971年成立)的原则,国家古迹必须具备历史价值,贯穿城市的过去与未来,是国家生命记忆的基石。红砖国家图书馆绝对符合保留的条件,不过却在莫须有的牵强论证下拆除,2004年让位给福康宁隧道(Fort Canning Tunnel)。

如果红砖国家图书馆得以保留,所保留的就不止于短短的历史中潺潺流水的生命力,还包括了在短短的建国过程中对两代人的情感的尊重,对过去与当下包容的气度,而不单只是对未来的未知的认同。

(红砖国家图书馆的第一批读者。1960)

红砖国家图书馆的情意结只是冰山一角,还有许许多多剪不断理还乱的记与忆。

有趣的是,红砖国家图书馆前巴士车站旁有一间咖啡店,咖啡店有一个卖红豆冰的摊位,三毛钱一碗红豆冰,我的第一碗红豆冰就是在这里开始的。那时红豆冰不叫红豆冰,叫Ice Kachang。

红砖国家图书馆就像初恋红豆冰,在炎热的空气中转眼便溶化掉,红豆冰含在嘴里,把脸颊冻得酸痛,还有股寒气冲上脑门,眼皮都僵了。

吃红豆冰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更能回味的,是藏在心里略带轻涩的甘甜。

附注:马来西亚歌手“阿牛”陈庆祥执导的电影《初恋红豆冰》因为以华语作为剧中媒介语,被马来西亚列为外国电影,征收20%的外语片娱乐税。马来西亚内阁于2010年11月23日推翻之前对于马来西亚本地电影对白必须有60%是马来语的规范;改为电影公司50%的股份持有人为马国人,和内容超过50%是在马国摄制,即可视为“本地电影”。 《初》在马来西亚的票房约400万令吉,获得马来西亚中央政府退还20%娱乐税回扣,一共是70万6000令吉(约29万新元)。

4 comments:

....... said...

岁月留痕,
新加坡文化是我心头一块大石,还没学会放下。

新加坡独立前筹建的文物已经在种种我说了算的理由下荡然无存,国家记忆留下一段空白。

套一句老话,眼中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

KL

Anonymous said...

Wonderful to stumble upon this blog. Brings back lots of yesteryear memories. Keep it up!

Anonymous said...

本就是一片无根的浮萍,去掉了中文,华语和方言,所有的墳场每数年“翻新”,
所有建筑物随时强制徵用“翻新”,不但无根,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飘飘然。
当然了,“选贤任能”制度不可改,'高薪养“廉”'要维持',“万世传承”血统必须稳定,不容挑战!

Anonymous said...

我就是不明白一国总理的私宅何以会成为国人,甚至国会讨论的'课题'?
在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每数年举行一次大选,每次大选之后产生新总理和新的内阁,
从来未见总理的私宅会被提升到这个高度,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如果这样的事在外国成为常态,那麽要被保留的'私宅',恐怕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呀!人民与国会都忙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