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骤然响起!
他们一早受命出发去打路——为山路交通队侦查一条前进的路径。停下来的队伍却和敌人打了一仗,紧急撤离。他和打路的勤学仔来到山交队的临时停驻点外,在高坡放哨的哨兵看见他们,误以为是敌兵,慌张开火——走在前面的勤学仔中枪扑倒牺牲!
他的大腿也被子弹打中。第一个反应是中了敌人伏击,他伏地还火,手拿的猎枪却“卡壳”哑了!生死间不容发,他利用地物赶紧撤出火线。也就此和队伍脱节失联。第二天他去约定的信箱查看,没有任何音信。只见到四处是敌人留下的脚印,以及遗失在莽莽大芭里的自己。幸好子弹袋有枪伤药,他为自己止血包扎,然后就得设法找路返回边区大部队。一个伤兵,一杆枪一把刀,一个饭咯一个水壶。他只想赶快返回边区报信。期间用刀砍过一只大蜥蜴,放倒了两棵梠檬树,饮水充饥。当他满身污秽和血迹,跌跌撞撞回到部队时,他已在雨林里跋涉了四天四夜。那时他不过是一个上队刚过两年的新兵!
养好枪伤后,这位第三期学习班的新战士——爱武,因为上队前有过打铁厂的经验,也对军工工作有兴趣,又回去部队工厂部门工作。而当支援突击队的山交队要出发,他又出现在尖兵的队列里。直至1977年,他担任第一尖兵,在突破敌人雷区时,被地雷炸去了脚盘(在专栏文章《断脚 命运的重轭》写到这一节),这才完全成为军工厂的内勤人员。
在部队时我和他同在一个小队,我还记得,他断脚期间正好碰上敌人发动“圣光行动”,夜晚敌人的吊炮落在营房附近,炸得山龙震动!我们摸黑起来,我背着他由于不再出发开始壮硕的身躯,趔趔趄趄地沿着幽暗的壕沟下地洞隐蔽,一夜几回,碰得衣裤沾满黄泥。
爱武在工厂主要做一些小杂活,制作同志们迫切需要的生活物件,比如打饭咯,做刀鞘,枪带、子弹袋扣、吊床棍等等。都是些我们随身的基本装备。
我们的饭咯开始时是用铝制的和尚钵打制(和尚钵在边区轻易可买到 )。铝有展延性,一个阔口的钵,在爱武的巧手下,敲打成一个坚实耐用的,有盖,有提手,密封的饭咯。两三人的小组出发,还可当做锅镬使用。
因为爱武的关系,也出于对工厂的创造性劳动感兴趣,我几次跑去工厂找他,亲见在当年物资匮乏的条件下,工厂如何制作出各种器物,满足我们战斗和生活的需求。
为了开展地雷战,第三中队曾经动员同志们,集思广益,开发和改善各种新款地雷,再集合其他单位的智慧,使部队在实战中能使用多种地雷:拌雷、踏雷、天雷、水雷、诡雷、定向雷、响尾雷、连环雷等。
在中央机关队,在抗日战争后,留下来参与抗英战争的两位日本同志:精德(田中清明)和阿福(桥本惠之)的带领下。 以精湛的军工技艺,为部队创制了枪榴弹炮,把自制的手榴弹装在卡宾枪上使用,达到枪炮合一的效果。两位深受敬重的老同志,若不是来到合艾和谈,他们的余生,一定就在部队工厂的车床旁流转。
第三中队军工组的组长双谷,就是精德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军工技术过硬,是修理枪支的好手,他还创造性地制作了一些军工器材,培养了军工人材。
在同志们的日常装备上,工厂也带动了不少创造。记得上队之初,子弹袋是用厚帆布缝制,再浸泡蜡液固型并用以防水。后来改用大口径的塑料胶管,以热水泡软,撑大后热熔粘接固型,成为既美观贴身,又轻便防水的新型子弹袋。
我们日常不可或缺的一双鞋子,也经过改造,变得轻巧实用。原来穿胶底帆布鞋,溜滑又需经常刷洗烘炕。后来改用塑胶鞋,但鞋帮低,翻山越岭时,动辄脱落或进泥土。也试过塑料靴子,又过于潮热不舒服。最后是将两双塑胶鞋子拼合成一双,热熔粘贴把鞋底加厚,再把鞋帮增高。虽说简易粗陋,却是既防滑防水,破了又能随意粘补,十分结合游击生活的实际。
塑料子弹袋和鞋子上的体温已然冷却和湮灭了,无法忘怀的是那份曾经如此贴身的亲昵。
爱武一直在军工厂默默工作。和我同小队的共有三位“铁脚将军”:阿生、春雷和爱武,每当听到“橐橐”声由远而近,我都能辩出到底是谁的足音。这个实用的“铁脚”,爱武也有份参与设计制作。1989年和谈协议签订前夕,部队领导想给全体成员每人一份纪念品,从前不值一文的象牙被找出来了,或制成手镯,或作个心形牌子。爱武天天在工厂忙碌,在象牙牌子温润晶莹的光泽中,留存着他的手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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