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05, 2019

消失的甘榜“万里泽光” Mandai Tekong Village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缤纷,2019年6月17日。

新加坡近代史上,上世纪70至80年代迅速流失的甘榜就如船过水无痕,有些地名则通过不同的方式保存下来,有两条线索可循的“万里泽光”属于后者。

兀兰5道有座占地广阔的邻里公园Mandai Tekong Park。兀兰还没开发为新镇前,昔日阿兵哥曾经在此万里、马西岭和乌鲁三巴旺相连的地区出没,山林、农场、池塘和胶园交错,给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兀兰5道的Mandai Tekong Park提供追溯昔日万里泽光的线索。)

坐落在义顺3道的“长秀威灵东山联合庙” 由三间古庙组成,庙祝解释东山庙是80多年的庙宇,源自万里泽光村,战前的旧名为岐山村。随着乡区被征用,老居民物色到新地点延续香火。

显然Mandai Tekong Park的灵感源自万里泽光,不过原址不在此处。从前Tekong的中文译名为“泽光”而非如今的“德光”, 1951年的南洋商报便有一篇“泽光島居民要求取消宵禁令以便渔民夜间捕鱼”的报道。

万里泽光土生土长的原居民王东印和乡里,为我们重新组构老地方的风貌。


万里泽光隐藏在乌鲁三巴旺


从前的乌鲁三巴旺占据新加坡北部的半壁江山,惹兰乌鲁三巴旺(Jalan Ulu Sembawang)和罗弄甘巴士(Lorong Gambas)两条乡间黄泥路贯穿军民共用的几个大村落。惹兰乌鲁三巴旺全长约12公里,头尾衔接三巴旺路和万里路,住在深山的居民走到有巴士川行的万里路,必须花上整个小时。

上世纪末通车的实里达高速公路将乌鲁三巴旺分割开来,北部发展为兀兰市镇,南部则保留作军事用途。万里泽光落在军事训练区里。

(乌鲁三巴旺地图对照。)

Mandai Tekong Park所在地则为“福山园”乡村。福山园的中玉学校是上世纪80年代初,新传媒《雾锁南洋》的拍摄场地之一。几个月来,老师同学跟未来的阿哥阿姐为伍,心情特别愉快。


乌鲁三巴旺的居民


乌鲁三巴旺以福建人居多。万里泽光估計有约三百名居民,大门的匾额写着济阳(蔡)、太原(王)和颍川(陈)的,多数是亲属同乡,此外还有卓、白与少数潮州人等。这类地方性的宗亲凝聚力是20世纪华族社会的特色,随着乡村徙置才逐渐淡化。

韩槐准家族可能是村里唯一的海南人家。韩槐准从文昌县来到新加坡后,先在橡胶园当记账员,制药、陶瓷、园艺等非凡成就都是自学的。韩槐准在旧汤申路开辟的红毛丹种植园“愚趣园”,曾为风云人物如徐悲鸿和郁达夫雅集之处。

万里泽光是福建会馆的产业,会馆总务背着布袋翻山越岭,逢人便自嘲化缘,收取年金12元的地租。下回再见到他,已是另一个年关了。

由于此村落的原名为岐山村,与附近的马西岭都跟林义顺的祖籍广东澄海的歧山镇马西村相关,相信早期为林义顺的产业。


典型的农村生活


乡居生活令过来人念念不忘,往往取决于“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原始心境。第一代的居民从中国农村移民到鸟不生蛋之地,越荒芜的地方就越有未来,安顿下来后不用为三餐发愁。斜阳炊烟伴,农家饭菜香,形成典型的乡村风貌。

万里泽光是本地瓜菜的主要产地。务农依靠劳动力,所以农村的人丁特别旺盛。东印和妹妹们都是妈妈的好帮手,约半个足球场的农田种植黄瓜、苦瓜、毛瓜、番薯、木薯等作物。

农民累积前人的智慧,形成自然生态价值链。东印的亲戚的农场养鸡,鸡粪晒干后送给他们肥田;至于猪只,将池塘的凤眼莲熬煮后就是上好食材,大型的养猪场则购买饲料来补充养分。


(上世纪80年代整体搬迁前,乌鲁三巴旺的典型大户农场,池塘边有一列猪棚,池塘种植凤眼莲作为养猪的饲料。图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公猪进入性成熟期时会分泌雄酮,那也是惨遭宫刑的时候,否则带着雄酮臊味的猪肉没有市场。阉割公猪是件大工程,左邻右舍分工合作,四、五人一组,将哀嚎着的公猪抓牢,手起刀落,睾丸坠地。伤口缝针,抹上具有防炎功用的火炭灰后,约一个星期便痊愈了。在以形补形的年代,人们相信睾丸可以补精壮阳,切成薄片用姜葱爆炒后便可以上桌。

农家的另一收入来源是将锌板屋出租给外人酿造私酒。毕竟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快大功告成的时候,村子里出现“暗牌”(便衣警察),手操大钢钉,狠狠地将铝桶刺穿。空气弥漫着米酒的芬芳,酿酒人则是满腹心酸。

暗牌老远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同时监视私会党徒的行踪,逮捕在村前杂货店聚赌的村民等。人情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切都好商量,通常由村长出面解决。


学校与庙宇


村民倡建的新华学校的李校长原籍客家,不论学识和籍贯都属于万里泽光的“稀有品种”。校长为了开通民智,不介意在连自来水都没有的学校寄宿,老师却不喜欢起早摸黑的生活,更不喜欢徒步入村整个小时后挥汗淋漓,下雨天全身都是烂泥的狼狈像,因此流动性特别大。村民灵机一动,分期付款买下霸王车,载送老师上学回家,棘手的师资问题总算解决了。

东山庙是供奉哪咤三太子的道教庙宇,上世纪60年代,村民已经将原来的亚答屋铺上水泥锌板。东山庙也是东印的避难所,为了躲避父亲的藤鞭,他宁可留在菜园里与星月同眠,或是到神坛下寄宿。慈母心肠软,悄悄地送件衣服当被盖,真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东山庙的封神榜壁画:古庙让昔日乡民延续甘榜情。)

对万里泽光的前居民而言,故乡小路已不是回家的路。新华与中玉两所乡村学校将共4万元余款捐献给联合庙,让昔日乡民延续旧情。说开了,遍布全岛的前甘榜居民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有类似万里泽光的情怀。在纪念开埠两百年的当儿,值得我们静下心来,探索甘榜精神的意义。


(三巴旺的Lorong Lada Hitam Ulu,保留着些许昔日农场的特色。)

相关链接

2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我七岁以前的童年时光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好怀念。。。我上过“万里二公里联络所”的幼稚园哦。。。

Anonymous said...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我曾经送一位新认识的
’女朋友‘ 回家,在她的引导下我从万礼路的一条小径进入,只见微
弱的路灯,一路 ‘断壁残垣‘,不少屋子早已 ’人去楼空‘ 等待拆除,
经过 ’九曲十三湾‘ 之后她到家了,我驾着车竟然迷路了,兜兜转转
竟无法走出这个条条似路不是路的 ‘迷宫’,没有看到一丝从任何一
间屋子透露出来的灯光,我不知如何是好彷徨不知所措的当儿忽然
看到前方有一辆车开着大灯迎面而来,我立刻闪亮我车的大灯下车
要求协助,他告诉我如果我照我的方向走,懂路的话可以出巫兰5
巷但距离较远,他叫我跟着他的车最后带我走出三巴旺大路,我在
看到三巴旺的 ‘汽水厂’ 之后,挥手向他表示了由衷的谢意。我祝他
‘好人一生平安’。当然,我也 ‘知难而退’ 不敢再联系这位 ‘女朋友’ !
这是我唯一一次在新加坡驾车 ‘迷路’ 的经验,我也一直对此 ‘耿耿
于怀’,数月之后有机会与一位住在 ‘忠邦村‘ 的友人聊天时提起,他
愿意载我从 ’三巴旺汽水厂‘ 旁的一条小路进入,经过了复杂的乡村
道路,最后从巫兰5巷离开,我终于解了月来心中的 ’迷惑‘ !
40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离开新加坡30年,沧海桑田,当年的 ’迷宫‘
应已消失无踪,甚至那 ’汽水厂‘ 恐怕也已不复存在,…..
我祝愿上面提及的每一个人 平安,健康,长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