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利基路的老地标
认识“实利基”(Selegie)的经过是这样的:我进入华校读书后,父亲决定让弟妹们读英校,跟随表哥的路,报读实利基小学。十层楼的实利基小学,可能是当年唯一装置两架电梯的学校。
表哥住在学校旁的20层“摩天楼”,俗称20楼,那是上世纪60年代最高的组屋之一。摩天楼二楼有两个衔接其他组屋的露台,为466个单位的居民缔造睦邻的环境,更是孩子们踢球耍乐的天堂。近年来基于保安考量,才将露台拆除了。
(实利基路的20楼是小坡七马路的地标。)
实利基路俗称七马路,这是民间根据小坡的地形而约定俗成的。小坡大马路为桥北路,二马路为维多利亚街,以此类推。
实利基路有两座约一个世纪前落成的犹太人建筑物:坐落在密陀路交界处的大卫伊莱雅楼(David Elias building)和武吉知马路交界处的埃利森楼(Ellison Building)。本地的犹太人从1850年代的20人增加到二战前的800人,多数居住在市区和东部。目前新加坡有约2500名犹太人,多数为欧洲移民。
埃利森楼旁有座名噪一时的丽士戏院(Rex)。丽士戏院浮生多劫,见证了人寰变迁。1960年代由邵氏机构的一线电影院起家,风光了十多年后,由于翻版录像带充斥市场,电影放映不下去了,转型为歌剧院。热潮过去后,戏院经历过溜冰场、教堂和迪斯科舞厅的岁月,如今重操旧业,改建为三家专门放映印度片的电影院,宝莱坞影片为客工们寥解乡愁。
两年前政府宣布计划兴建南北交通廊道,丽士戏院与埃利森楼的多间店铺都必须拆除。民间组织通过书信与网络,要求相关机构珍视文化资产,为市容保留昔日记忆。重新研究后,相关机构最终推出的方案完全避开丽士戏院,对埃利森楼的影响则减少到一个店铺,取得两全其美的结局。
(埃利森楼受到正在施工的南北交通廊道的影响,已经被围起来。)
苏菲雅山的苏菲雅
实利基路建安大厦旁的威基路(Wilkie Road)是一道斜坡,弯弯的山坡路上是两座相连的苏菲雅山(Mount Sophia)和艾美丽山(Mount Emily)。小小的苏菲雅山曾经学校林立:南华女校,中华女校,圣玛格烈女校,美以美女校,三山学校,南洋美专,应验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谁是苏菲雅倒是有各种传闻:
1. Charles Robert Prinsep(布连拾,六马路以他命名) 的女儿Sophia Prinsep。布连拾是位大园主,1840年在苏菲雅山及周遭拥有豆蔻与咖啡种植园。
2. 英国传教士苏菲雅修女(Sophia Cooke)。19世纪中叶,苏菲雅接管华人女子学校,当了42年校长,为本地的女子教育鞠躬尽瘁。华人女子学校的创建可追溯到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年代。中国战败后五口通商,伦敦教会的Mrs Maria Dyer前往中国传教时在新加坡停留,看到流落街头的“妹仔”(奴婢)与被遗弃的女孩,于是在小坡大马路成立这所学校来收容这些女孩。后来女校迁至苏菲雅山,最后定名为圣玛格烈女校(St Margaret’s School)。
3. 澳洲传教士苏菲雅修女(Sophia Blackmore)。苏菲雅分别于1887与1888年创建了美以美女校((Methodist Girls School)与花菲卫理女校(Fairfield Methodist Girls School),鼓励海峡华人送女孩入学读书。苏菲雅在新加坡住了40多年,为文化教育奉献一生。
对于海峡华人重男轻女的观念,苏菲雅修女回忆道,有些母亲告诉她,我们不要女儿学会自立,如果女儿跟儿子读同样一本书,女儿一定会学习得更好,使到儿子看起来很笨。女儿没有读书无所谓,儿子一定要显得聪明。
4. 莱佛士第二任夫人苏菲雅。莱佛士壮年去世后,英国东印度公司对“谁是新加坡的创建者”产生争议。苏菲雅根据莱佛士的信件和笔记,在莱佛士去世数周内一鼓作气,完成了《莱佛士回忆录》(Memoir of Sir Thomas Stamford Raffles),交到东印度公司手中,应验了“成功男人背后有一个女人”的说法。
5. 莱佛士的妹夫威廉弗林特(Captain William Flint)的女儿玛丽·苏菲雅·安(Mary Sophia Anne)。 这位苏菲雅的父亲是新加坡的第一任港务总监,在这座小山丘上住过几年。此山原名实利基山(Bukit Selegie),弗林特以莱佛士夫人和自己的女儿为它重新命名为苏菲雅山。
负责城市规划的Philip Jackson于1823年6月5日的素描上已注明Mount Sophia,1836年的城市地图正式将原来的Bukit Selegie易名为Mount Sophia。由于当时布连拾和两位传教士还没出现,因此苏菲雅山以与莱佛士有亲属关系的两个女人命名的可信度较高。
山上的学校
苏菲雅山上的南华校舍于日战前落成。粤语片风行的年代,谢贤、嘉玲、南红等在新马拍摄粤语片《椰林月》,剧情凸显华侨富商在新马热衷办学,南华校舍和学生们都入镜了。
南华的华族舞蹈赫赫有名,校友吴应霞分享内幕。原来南华的黄爱珍老师除了在学校全职教舞外,亦在校外开班授课,学生毕业后成立南华校友舞蹈团,从年少跳到老。学校有专业的舞蹈老师,大大提高同学们的水平。这也说明一个现象:当年的政府辅助学校可以自由聘请教职员,只要老师有某方面的专长,便会名师出高徒,比一般的政府学校更具优势。随着华校式微,南华经历数度搬迁与教育改革,最后在金文泰新镇重整旗鼓,传承南华人引以为傲的舞蹈专长,维系着一世纪的南华情缘。
校友跟城市重建局磋商后,成功保留山上的南华建筑作为教育用途。去年学前教育中心开课前,特地为南华人开放一天,那股人情味就像一股暖流,长歌不散,十分窝心。
(南华女子中学校的校舍受保留作为教育用途。)
至于消失的三山学校,跟Bukit Selegie、苏菲雅山和艾美丽山是否有关联?答案是纯属巧合。
福州又称榕城,别名三山,是福州市的于山、乌石山、屏山的合称。福州会馆创建的三山学校是一所男女混合小学,1960年代高峰期,学生将近两千人。不过三山学校就跟新加坡其他华校的命运一样,在以英文为主,中文为辅的大环境下,面对学生人数急速下降的困境,1981年送走最后一批学生。
(三山学校由福州会馆创建。福州又称榕城,别名三山,是福州市的于山、乌石山、屏山的合称。摄于三山学校校刊。)
三山校友何和琰印象最深刻的是跟山上其他学校的学生抄捷径,从乌节路的总统府前门进,由苏菲雅山麓的后门出。总统府地方大,落叶多,同学们沿途踩着弓起的枯叶,看谁脚下的声音最响亮。有时遇上换班的守卫,一板一眼地踏着整齐的步操前进,同学们便扮起鬼脸,故意摔倒等,希望能“博君一笑”。在总统府当过守卫的洪袖宝爆料,遇上这些搞怪的学生,必须装作视若无睹,一走入休息室便马上哄堂大笑,久而久之就无动于衷了。
南华与三山校舍都跟南洋美专有过一段缘。二战后,南来画家林学大创建的南洋美专复办,租用圣多马径(Saint Thomas Walk)一栋别墅作为校园。后来在福州会馆的支持下,使用三山学校校舍,日后进一步扩展,先后租用南华和实利基小学校舍,迈入南洋艺术学院的新纪元。在国家艺理会的资助下,南洋艺术学院再度搬迁,租用面积较大的密陀路圣安东尼女校和威基路11号的别墅上课,最终在五马路(明古连街)拥有独立的校园。
(林学大塑像: 南洋美术学院多次搬迁,最终在五马路(明古连街)拥有独立的校园。)
艾美丽山的11号别墅
威基路11号的别墅坐落在山路的尽头,原为奥斯本大宅(Osborne House),如今称为“艺岭”。占地八万多方尺的豪宅已有百年历史,不过为何命名为奥斯本依然是个不解之谜。
1920年代初是日本人移民新加坡的高峰期,池田重吉医生(Dr. Jukichi Ikeda)来到本地,在禧街开诊所“池田齿科”,买下这所豪宅入住。不过,他在山上住不上五年,豪宅便被占领为日本总领事馆。日本总领事馆盘踞艾美丽山顶,不仅居高临下俯瞰市区,更与总督府(如今的总统府)近在咫尺, 战略意义显而易见。
二战结束后,这栋山顶豪宅的角色多次更换,曾经是社会福利部的办事处、女子收容所、孤儿院和戒毒所等。
(威基路11号的别墅坐落在山路的尽头。它曾经是美代子的故居,日本领事馆,方壮璧教书的地方。)
寻根
个别人士对11号别墅有不同的回忆。马共全权代表方壮璧的回忆录中提到日战后由于经济拮据,无法回到华中念书,由牧师推荐他到这家艾美丽山孤儿院当教员。1989年马共签署合艾协议后,方壮璧希望叶落归根,回返新加坡,最终因政治因素而不了了之,带着遗憾而终。
佐藤美代子在本地出生,跟着妈妈搬到叔公池田医生的豪宅生活。九岁那年,新加坡备战,所有日本人都被令离开新加坡。当时形势混乱,有些日本人早已融入本地社区,不免依依不舍;有些在日本没有户籍,不知何去何从;有些做间谍工作的,则被关在监狱里等。美代子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乘 坐“非洲丸 ”回返长崎,从此告别“故乡”。
85岁的佐藤美代子回到新加坡,接受《联合晚报》访问时指出,当年她特别喜欢到山顶豪宅的后院,俯视市区的景色;她记得屋内的饭厅,大伙儿其乐融融地聚在一块儿用餐。一想起艾美丽山顶的那段日子,温馨美好的回忆就会涌现,很想重访儿时故居,再看老房子一眼。佐藤美代子终于得偿所愿,完成寻根之旅。
豪宅附近的游泳池
1878年,艾美丽山上兴建山顶水库。半个世纪后,福康宁山顶更大的蓄水池落成时,也是殖民地政府鼓励全民运动的时候,艾美丽山顶水库改建为本地第一个淡水的公共游泳池。当时大众娱乐不多,公众对游泳池趋之若鹜,每个月上山嬉水的人士多达八千人次,周末在池中人撞人,连泡水都有问题,更遑论游泳了。
(艾美丽山曾经有个山顶水库,为附近居民提供自来水。)
(艾美丽山游泳池的入口处,新加坡市政委员会徽章(1948年)镶在墙壁上。)
如今艾美丽山顶环境清幽,绿草如茵,却是莫道韶华逝,依稀故人来。
(艾美丽山顶环境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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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ment:
提起了 ‘丽士Rex 戏院’ 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就读位于 武吉知马 的一间中学,每天傍晚放学后乘 ‘绿色巴士’ 到 Dek-ca(竹脚)
‘转车’,我总是抵不住 ‘诱惑’,在丽士戏院旁的一条小巷吃一碗 ‘红豆冰(ice-kachang)之后才上车走向归途。
我一向来对英语电影不太感冒,生平看过的英语电影 ‘寥寥可数’,如 ‘Mary Poppins',‘The Great Escape’,
'Titanic',‘Airport’ 和 ‘James Bond’ 个两系列的多套电影。但是其中一套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在 ‘丽士戏院’ 看
的名为 ‘Earth Quake(地震)’ 的电影,我对她印r6像深刻是因为那种 ‘身历其境’ 的效果: 还记得只要在电影画面
中出现 “地震” 镜头的时候,观赏者会同步感受到你坐的椅子,甚至整间戏院都在震动,对于不知 ‘地震’ 为
何物的年青的我,是一种难以忘怀的 ‘体验’ !据说后来在 ‘圣淘沙’ 也推出了一个 ‘假火山’ 来吸引 ‘游客’,我
与之无缘,因为我早已离开了新加坡,但是我也不会去参观,因为我目前身处的国家的一些地区正是全球
著名的 ‘地震带’,轻微的地震几乎无月无之,这裡的近代建筑物都必须具有基本的防震设施。对于 ‘地震’ 已
是 ‘司空见惯’,没甚麽好 ‘大惊小怪’ 的。
还记得位于七马路高达20楼的政府组屋建成之后,我曾与同班的同学到最高一层观景,当时新加坡的高楼还不
是很多。不知不觉50多年了,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我先后住过9楼,10楼,24楼,8楼,4楼,过去20多年
来住的是国外的一层的花园别墅。沧海桑田,人世间的变迁又岂是自己所能预见与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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