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源》杂志编辑/记者
《团圆饭》获得:第六届马新星云文学奖公开微型小说优秀奖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儿子从早上到现在都窝在厨房里未出来过。“你在搞什么啊?”“再一下就好啦,爹地!”顺孝懒得理会。看着窗外的雨,他开始怀念起家乡的晴朗了。虽然热得汗流浃背,但总比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好。
闷热的厨房里传来剁菜声,利落有序,紧接着是一阵阵铿锵的爆炒声,不一会儿香味四溢,温暖了这栋了无生气的房子。
那老父亲虽年事已高,但煮起儿子顺孝最爱的酱油焖鸡可一点不输当年的架势。他想起儿子年幼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老母亲则是紧盯着时钟,恨不得将它拨快,手里掐着手机,深怕错过儿子的任何一通电话。自从上个月儿子答应回家吃团圆饭后,老母亲就与这手机形影不离,仿佛儿子就住在里面,抑或她不敢相信儿子终于愿意回乡过年,尝一口他最喜爱的酱油焖鸡。
在地球的另一边,顺孝看着手机发呆,依然不解自己为何答应回家吃团圆饭。近乡情怯啊,都离家那么多年了,干嘛要回去啊?可对家里两老还是有牵挂啊!牵挂?当初是谁发誓再也不回去?那……我想念那里的天气啊。少来了,江顺孝!
坐在电脑前,手机握在手里,顺孝纠结着。他能在弹指间订好回乡机票,用温暖的料理驱赶乡愁,甚至……开口请求父母原谅他当年的莽撞。但内心的矛盾拉扯着他,最后僵持了一个月,始终没动手。
外头依旧阴雨绵绵,荧光幕上的街景却是艳阳高照。家乡的气候就是如此赤裸而猛烈,犹如他当年的脾气一样。
顺孝厌恶拖拖拉拉的悲情戏码,尤其打着“都是为了你好”的名堂。
“阿孝,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妈,这么久以来妳忍气吞声,留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家里,伺候那个没有用的丈夫,妳见我们有谁‘好’过吗?”
顺孝隔着玻璃凝视窗外的雨景。雾气偶被划过的水痕拨开,瞥见清冷的街道上,孤身路人拖着行李走过。就像当年的他,只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发誓永远不回头。
“妳不走是吗?我自己走!”离家前他撂下了这句话。他的身后是红了眼的双亲,一个是哭红了眼,另一个是喝酒喝红了眼,步履踉跄,说着喃喃醉话。他则是昂首阔步,迫不及待地拥抱海阔天空,将屋里的惆怅和落寞通通抛诸脑后。
恍惚之中,老母亲看见老父亲正忙着张罗团圆饭,虽然步履蹒跚,大汗淋漓,但他仍忙得不亦乐乎。只不过这味道怎么闻起来不太对劲?她倏地从沙发上惊醒过来,冲进厨房,只见一锅酱油焖鸡烧干了,焦味弥漫。“唉,老头子你怎么搞的?”她转过头去,发现老父亲躺在躺椅上。“喂,我在跟你说话!”老母亲使劲地拍着他,可毫无反应。她不安地凑近一看,心跳立刻漏了半拍。老父亲斜躺在那儿,鼻息已灭,但嘴角仍挂着微笑,双眸盯着那锅酱油焖鸡,终究没合上。
挂了母亲的电话后,顺孝瘫坐在沙发椅上,久久无法回神。眼前的荧光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航班时间。来不及了,父亲已早一步离开。他的心宛如缺了个口,空虚颤抖。
对家的思念霎时间汹涌而至,顺孝下意识打开网络街景服务,希望家乡的阳光洒进屋里,聊以慰藉。他随意拖曳着鼠标,浏览家乡明媚的景色。冷不防的,在那物是人非的街道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苍老不少,岁月在他的脸庞留下纹路,头发稀疏花白。他佝偻着背,踩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老铁马,手柄上挂满食材,最滑稽的是后座还载了一只生鸡。
老人冲着镜头傻笑,瞬间唤醒了顺孝的童年记忆。在脑海中,父亲的笑颜逐渐与老人的傻笑重叠,清晰而完美。刹那间,顺孝毫无防备地被巨大的愧疚和悲痛吞噬,抱着抽搐的肩,激动得不能自已。
涕泪交错间,厨房竟飘来烧焦味。顺孝一个健步奔到厨房,发现儿子正对着一只烤焦的鸡发愁。“对不起爹地,我本来想煮酱油焖鸡,但忘了买酱油只好做烤鸡,结果怎么知道……”顺孝把儿子搂进怀里,禁不住嚎啕大哭。他想说“没关系”,但口里吐出的,是声声的“对不起”。
房子一隅,荧光幕里的笑容被定了格。老父亲像是难掩团圆的喜悦,又像是开口在说:“快回来吃饭,我现在就煮你最爱的酱油焖鸡!”
(图片来源:《马·星洲日报》2016年11月27日)
2 comments:
‘愚家思想’ 最大的谎言就是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世上最难得者兄弟”
父母以 ‘爱’ 的名义,以 ‘一切为了你好’ 来绑架子女。兄弟为了家产
或个人利益而阋墙,不择手段,明争暗斗 你死我活 还看得少吗?
引用神州大地最新的流行用语:‘我待家乡如初恋 家乡待我如罪犯’,
离乡去国远走他方之人犹如泼出去的水,‘恶意返乡’ ?何必呢 !
‘愚家思想’ 最大的谎言就是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世上最难得者兄弟”
父母以 ‘爱’ 的名义,以 ‘一切为了你好’ 来绑架子女。兄弟为了家产
或个人利益而阋墙,不择手段,明争暗斗 你死我活 还看得少吗?
引用神州大地最新的流行用语:‘我待家乡如初恋 家乡待我如罪犯’,
离乡去国远走他方之人犹如泼出去的水,‘恶意返乡’ ?何必呢 !
团年饭,不吃也罢,没甚麽遗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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