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December 07, 2018

从前的杂货店

杂货店的甘榜情

传统杂货店多数由华人经营,印度人的杂货店称为Mama Shop,陪伴过许多本地人的一生。

据新加坡杂货店联谊会(Singapore Provision Shop Friendly Association)统计,上世纪70年代,本地有超过1200家杂货店加入联谊会,若包括没有入会的,可能有3000多家,如今只剩下100多家传统业者。

有生活的地方就离不开杂货店,早在19世纪杂货店已经存在,倡建同济医院的新会人士“中街七家头”便是当时垄断杂货粮油红烟的业者。七家头在直落亚逸中街(Market Street)中街开设广恒、朱广兰、朱有兰、罗奇生、罗致生、同德、富隆,日后业务从大坡扩展到小坡、马来亚与东南亚各地,形成广州、江门、新会、香港及东南亚的大网络,鼎盛时期成立汇兑部来协助各地员工汇款回乡。

(位于实龙岗路的广恒老建筑)

(广恒号,褪色的金字招牌)

父亲表示20世纪上半叶,他还在中国乡下居住的时候,乡下的杂货店代收银信,比起出城到广州的银行领款方便多了。

新加坡走上现代化道路之前,杂货店为街坊提供日常生活的便利。在电力供应不普遍的年代,杂货店必须借用阳光,所以一般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渐暗,有些不急于关门的杂货店就会亮起暖和的煤油灯,为迟归的居民照亮夜路。

传统杂货店为街坊提供相互联系交往的平台,老板几乎认识每一个来往的顾客,路过的街坊会亲切地打声招呼,有时停下脚步嘘寒闲聊。在电话还不普遍的年代,杂货店的电话可以应急。如果杂货店装了丽的呼声,自然有人借故坐下来听完李大傻(粤语)、王正经(闽南语)、黄道(潮语)讲古后才离开。遇上年关将近,杂货店老板赠送荷兰水(汽水)答谢顾客,充分体现出甘榜情谊。

所谓的甘榜情,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交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精神,那是过去的年代平民间所散发出的人情味,并不单只是形容甘榜的特色。

传统杂货店的经典

传统杂货店是家庭式作业,请一两位伙计帮忙扛货送货,商业模式建立在关系与互信,跟大型超市讲究的效率与购物体验不可同日而语。

传统杂货店为街坊提供免费送货服务,并允许赊账。有些乡村杂货店甚至江湖救急,为村民提供贷款,将漏雨的亚答屋顶更换为沙厘(锌板)。老板知道街坊挣钱不易,生活拮据,打工仔左手领到薪水后,右手付屋租、学费、伙食、日用品,往往入不敷出,碰到生病、红白事,手头就更紧了。街坊欠杂货店的账从这个月挪到下个月,逐月累积,为了躲大耳窿半夜搬家,那笔坏账就报销了。以前住家附近福南街的杂货店老板,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收盘的。结束营业时,还跟街坊说声对不起,日后无法为大家服务了。情深意切,叫人感动之余,也叫那些故意赊账不还的街坊深感内疚。

经典的杂货店使用棕色纸袋来装香料、红豆、绿豆、虾米、江鱼仔和干粮,锡桶盛夹心饼、苏打饼、奶油饼等。塑料罐子盛行后,逐渐取代传统的容器。测量重量使用的有杆称、弹簧称,机械磅秤、天平称等。此外,杂货店不能或缺的是吊在滑轮上的“Milo”、“阿华田”或“白兰他”钱桶以及桌面上的算盘。

(小印度的联源安记杂货店)

(饼干桶的回忆:小印度的联源安记杂货店)

杂货店的苏州码

我童年的年代,杂货店开的账单写的是苏州码,金铺、银信局和一些出入口商也使用,耳濡目染下自然学会了这种有别于阿拉伯数字和中文书写的数字。校友刘健茂表示他家卖猪,账簿的记录也使用苏州码。

阿拉伯数字
1
2
3
4
5
6
7
8
9
10
中国古老数字
大写数字
苏州码
(苏州码与其他数目字对比)

(此葡萄酒广告所使用的地址大坡大马路197号采用苏州码)

吃米要知道米价

上世纪70年代中东局势紧张,引发世界性石油危机。油价暴涨下,新加坡面对通货膨胀的压力,许多消费者以为是不良业主故意抬高价格,牟取暴利。一群杂货店业者成立新加坡杂货店联谊会,将成本、进货价格及盈利公开。原来货物经过进口商、批发商、零售商等多方转手后,利润已被分薄,杂货店只赚取少过10%的利润。

1973年,官方组织进入杂货市场,职工总会平价合作社(NTUC FairPrice Co-Operative)在大巴窑开设了本地首家职总平价超市。我家附近新加坡河畔River Valley Road 的人民行动党支部也开了迷你型的职总平价超市,主要售卖白米

那时候东南亚经历了一连串政治动荡,加上厄尔尼诺现象,影响了庄稼的收成。新加坡为了度过白米短缺的难关,职总引进“100%泰国白米”和质地较差的“10%泰国白米”。此外,政府也向美国求助,美国珍珠米开始入驻本地市场,杂货店则输入中国大米应急。当时本地人还是偏好泰国米。

我们到支部购买10%泰国白米,洗米时必须过五六次水,才将漂浮着的杂物和谷牛给冲洗掉。我的手掌特别润滑,可能就是长期浸泡在10%米糠的福气。

超市改变了国人的购物方式

1977年丹绒巴葛组屋区落成,职总平价超市投入运作。我们乘坐巴士到那儿购买米粮、罐头和日用品,琳琅满目的廉价商品令我们大开眼界,对杂货店的需求开始降低。

Yaohan八佰伴、NTUC超市、英保良百货公司等的涌现,都造成传统杂货店的顾客流失。1983年,一些杂货店业主集合资源,在Econ Minimart的连锁品牌下营业,除了通过中央采购来节省一些货源的成本,也朝冷气与现代化来增强营业效率并吸引顾客。一些传统杂货店则在孩子们不愿意接手的情况下结业。

如今更多大企业垄断市场,NTUC、Giant、昇菘、Cold Storage、PRIME、7-Eleven便利店等遍布全岛,小企业过日子步步维艰。除了网络超市,有些实体超市24小时不打烊,半夜睡不着也可以逛街,购物变得非常方便。人们只有在急用时,才会到杂货店买东西。时代的变化完全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Yaohan 八佰伴:日本人将优质超市的经营模式带入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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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我幼年时住在广合源街,‘横街’ ‘九记猪肉铺’ 隔邻的杂货店是我 ‘流连忘返’ 的商店之一,
每次母亲在店内购物之时,我就 ‘偷吃’ 那些摆卖的花生和红枣等,店家对我这个 ‘稚龄
小偷’ 也许是 ‘恨之入骨’ 吧!
中学时代我开始 ‘集邮’,我喜欢在放学到家之前,停留在住家附近的一个 ‘印度摊位’ 前,
看着各国不同的 邮票 发呆,‘囊中羞涩’,偶尔将所有储蓄买了 ‘心仪’ 的邮票,存入Album,
到了今天,一个 ‘甲子’ 的陪伴,值!。
上世纪七十年代曾在裕廊工作住到了JTC的组屋,我经常与老婆大人一块到文中没有提
及的永光路PIEU合作社超市购物,印像中那裡的物价比NTUC更便宜。
后来我搬到了市区边缘的组屋居住,那裡有组屋楼下的杂货店,也有小型的超市和在
小贩中心的 ‘杂货摊’,也许由于剧烈竞争的态势,店主们都显得 ‘和蔼可亲’,价格合理。
我和家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离开了新加坡,感谢文中概括地介绍了今天新加坡 ‘杂货铺’
的现状,感触良多,谢谢!

Anonymous said...

上世纪70年代除了职总(NTUC)合作社的超级市场之外还有职总属下
工业工联(SILO)合作社 和 新兴工联(PIEU)合作社 的超级市场,前
者位于 加冷巴鲁 与 实龙岗路上段,各SBS巴士车房和转换站等地,
后者主要位于 达曼裕廊 与 德曼花园 一带,这两个工会合作社的超
市价格一般上比职总超市更便宜,据 ‘业内人士’ 透露,这两间工会
的超市采取薄利多销的政策甚至以 ‘成本’ 销售米糖等日常必需品。
文中提到的 ‘苏州码’ 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普遍在世界各国华人国际
贸易中使用,尤其是南洋华商之间,90年代之后开始引入电脑,本
世纪初互联网开始普及,5G手机 ..... 更重要的是创业的老一代 ‘日
渐凋零,‘苏州码’ 逐渐被淘汰绝不会是偶然,与我收藏的70年代的
手动 ‘打字机’ 一样,成为古迹,成为古董,指日可待!

Anonymous said...

文中提到了 ‘英保良百货公司’,嗜好陪老婆大人周末逛街的我 反覆思量
再三回忆 却记不起 新加坡 曾经出现这样的一间 ‘杂货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 ‘百货公司’ 集团,它最 ‘红极一时‘ 最
兴盛的当儿曾经在全岛各地的 建屋局组屋区 和 达曼裕廊 等地,经营多
间 ’东方百货公司’ 和 东方酒楼,在 乌节路 的 友谊百货公司 据说也隶属
同一集团,一度与职总超市 ‘分庭抗礼 鼎足而立’ !
也许是 ‘枪打出头鸟’,也许是 ‘树大招风’,也许是犯了 ‘杨修之过’,也许
是 ‘伴君如伴虎’,又也许是天下种种 ‘不平’ ..... 最后是没有了 ‘也许’,不
知怎的整个 ‘集团’ 忽然一夜之间从 新加坡 消失得无影无踪,帆过水无痕!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看到了新加坡 的报章的一则不太起眼的新闻,刊
出了 新加坡英保良集团的 ‘前’ 老板在 文莱 成功创业 ‘东山再起’,专诚回
访故地宴请前新加坡英保良集团的所有前雇员,向他们当年为集团的贡献
致谢感恩!
是的,他在新加坡,自己的国家 ‘被’ 失败了,但外国给了他机会。我也想
起了我稚龄时的 ‘偶像’ 李大傻,他 ‘被’ 自己的国家推行的政策 ‘赶尽杀绝’
而不得不在澳洲电台重操旧业以粤语 ‘讲古’,我也不会忘记我的孩子当年
在新加坡小学 ‘被’ 教死公然在班上骂为 ‘hopeless’,小学会考 ‘名落孙山’,
如今他却是这裡备受尊崇的 ‘上庭大律师’ !.....
我经常都问自己,作为一位 ‘华校生’,我曾经爱国,但国家对我的爱在那
裡?新加坡 真的对人民的爱表现在那裡?在这里我感受到国家对我的照
顾,国家对我的关怀,国家给予我孩子再三振作的机会,这都是新加坡所
欠缺的!

Anonymous said...

上面2021/7/18的评语中提及SILO和PIEU的合作社超级市场,作为在这些工会合作社超级市场的负责人之一,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无限感触。在上世纪70年代职总(NTUC)合作社在市场上的竞争优势是绝对的,对杂货店
和SILO和PIEU合作社的超级市场来说,职总合作社的位置不但是被预先保留且租金僅是象征式的。然而职总
超市的售价普遍上并不便宜,它似乎无意 ‘赶尽杀绝’,相反的留给民间的杂货铺一条生路。
事实上当时杂货铺真正恐惧的是SILO和PIEU的合作社超市,因为这裡的价格超级便宜,甚至很多如米糖奶粉
等日常必需品僅以成本价售出,赚的只是收取现金周转至还账期间的利息吧了,当然如此套现肯定比给银行赚
还要看银行的脸色好多了。
半个世纪过去了,SILO与PIEU早已退出了新加坡的历史舞台,如今在消费税的影响下恐怕再也不可能以成本
出售任何货品了。硕果仅存日趋凋零的杂货铺也已逐渐因昂贵的租金和 ‘后继无人’ 而被时代的巨轮所淘汰 !
当年 ‘血气方刚’ 大学毕业不久便被分配到超市这麽一个 ‘阴盛阳衰’ 的环境工作,多少艳遇,多少诱惑,多少
遗憾,又岂是 ‘还妹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娶时’ 一言所能表达于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