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镇变老,列车不再轻轻摇荡
2014年7月28日,应“女皇镇,我的社区”之约,走了一趟历史之旅改版后的第一堂女皇镇社区游。在亲和友善的导览员Angel的带领下,勾起了我不少往日的记忆。也在意料之中地遇上了老朋友。
(亲和友善的导览员Angel)
上世纪50年代(1952),英殖民地政府为了解决市区木屋区的住屋困境,开发女皇镇来安顿战后膨胀的人口。在新加坡1959年自治前后,分别由改良信托局(Singapore
Improvement Trust(SIT),HDB的前身)和HDB规划建设这个新加坡第一个卫星镇。这里除了由SIT负责的两层楼组屋,现在称为HDB排屋外,就是地标性的三层楼楼房,以及两房与三房式合一的十层楼,俗称chup
lau chu(十楼厝),旧的新加坡$1钞票还以此地标来作为设计图案。
(HDB排屋和七层楼)
那时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登基不久。为了表示对英女王效忠,这个卫星镇命名为女皇镇,周围的主要公路如Commonwealth
Avenue,Queensway,Margaret
Drive等,都以英国皇室命名。Margaret
Drive还有个俗名叫“新路”,据说当年乘德士,说要去Margaret
Drive,司机大哥只是摇摇头,如果说要去“新路”,司机大哥就会点点头,车子就上路了。
(女皇镇图书馆和Margaret Drive:Margaret Drive曾经叫“新路”)
此后,女皇镇成为其他卫星镇的规划模式,大巴窑、宏茂桥、金文泰、勿洛、淡滨尼、白沙等新镇陆续发展起来,女皇镇见证了一场建屋革命后,年华渐老。
两年前,女皇镇曾经发生过一场“搞笑行动”。那时英女王的孙子威廉(William)和人气旺盛的王妃凯特(Kate)抵新访问,参观女皇镇是行程之一。下午3.45时,烈日当空,有关当局却刻意安排小孩子在游乐场嬉戏,老人家穿着长袖服装悠闲地打太极。凯特问了一句新加坡人喜欢在烈日下戏耍吗?凯特不愧为女人心态,观察入微,社会人士则引为笑谈,非常戏剧化。
(2012年,英国威廉王子与凯特王妃访问女皇镇。图片来源:www.dailymail.co.uk)
我对女皇镇的记忆
上世纪70年代,新加坡大力推行工艺教育,我的母校没有工艺设施,每个星期都必须乘巴士到女皇镇的东林中学上工艺科。当年的东林中学就在Commonwealth
Avenue和Queensway的交界处。后来各学校效仿孟母三迁,也不知道东林中学迁到何处,最近在新闻上才惊觉这间当年学生爆满的学校竟然面对收生不足的困境,躲不过合并的命运。
考完中四O-水准最后一份卷子后,乘着那段近半年的空档,每天乘着209号巴士,从水仙门去到裕廊工业区打工,来回都经过女皇镇。女皇镇就像个中途站,将住家到工厂的路程切割一半。
那时在工厂结识了两位在女皇镇的华义中学念书的朋友:李碍华住在东陵福组屋(Tanglin Halt),虽然O-水准成绩不错,却决定不再升学,不晓得他是否故意改名,将“爱”改为“碍”;柳茂源的文艺、歌唱都很有天分,曾经是新谣控制塔小组的成员,现在还活跃于《新谣》、《重逢》等弹唱人的场合。
接下来在新加坡工艺学院(Poly)念书那三年,女皇镇除了是必经之地外,还多了一些到镇中心闲逛的乐趣。女皇镇中心的三层楼购物中心,除了有英保良属下的大众百货公司外,还有已经被大华银行收购的华联银行,可容纳500人的金冠酒楼兼夜总会等。
(昔日的女皇镇中心购物中心,今天是一片平地。图片来源:My Queenstown Heritage Trail)
女皇镇中心有三家戏院(金城、金都、皇宫)和一座外貌惊人的“升棺发财”,其实是殖民地年代落成的湿巴刹。在1970年代新落成的皇宫是间特色戏院,除了以红砖砌成的外墙使人想起现在已经消失的红砖国家图书馆外,戏院座位是交叉式的,不会被前面的观众挡住视线。此外,戏院底层的保龄球场无疑也推广了保龄球运动。
(昔日的皇宫戏院,今天是一片平地。图片来源:My Queenstown Heritage Trail)
对于皇宫戏院,我更深刻的记忆是跟打假期工认识的联邦工友一块儿看了重演的《刘三姐》,以及后来迷上了台湾乡土文学,利用Poly上课的空档,看了郑丰喜原著,林凤娇和秦汉主演的《汪洋中的一条船》,并为残而不废,英年早逝的主人翁郑丰喜和超脱的爱人吴继钊的真实故事深深感动,偷偷流了男儿泪。
林凤娇和秦汉分别凭《汪洋中的一条船》获得亚太影后和金马奖影帝,两人也悄悄告别双秦双林的叱咤年华,各自成家,退隐江湖。曲终人散,皇宫戏院跟购物中心一起化为平地,似乎不曾出现过。
至于金城和金都戏院,随着1980年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两间戏院都拉下了帷幕。跟许多新加坡的旧戏院一样,被教会买了下来,变成教堂。
至于金城和金都戏院,随着1980年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两间戏院都拉下了帷幕。跟许多新加坡的旧戏院一样,被教会买了下来,变成教堂。
(昔日的金城与金都戏院。图片来源:My Queenstown Heritage Trail)
(现在的金城与金都戏院已经转型为教堂,一样的老地方,不一样的景观。)
外貌十足像副棺材的联邦道湿巴刹就在戏院旁,由SIT负责设计,楼下是湿巴刹兼熟食中心,楼上是干粮和百货商场,后来的小贩中心都以此模式经营。
1960年,时任女皇镇国会议员李绍祖医生为联邦道湿巴刹主持开幕。李绍祖当时是人民行动党员,数月后因理念跟林清祥、方水双等人退党,另组社阵(Barisan Sosialis)。他的民康药房就在Hill Street和Stamford Road的交界处,旧容不再,变成Stamford Court。李绍祖已作古人。
在女皇镇地铁站正对面还有一个叫人闻之丧胆的女皇镇考车中心,以“肥佬”(failed)出名。那时考车没有什么规范,考车及格与否似乎要靠点缘分。1986年新加坡的考车制度大改革,有了规范后考车评估就客观多了。
1960年,时任女皇镇国会议员李绍祖医生为联邦道湿巴刹主持开幕。李绍祖当时是人民行动党员,数月后因理念跟林清祥、方水双等人退党,另组社阵(Barisan Sosialis)。他的民康药房就在Hill Street和Stamford Road的交界处,旧容不再,变成Stamford Court。李绍祖已作古人。
(外型像极棺材的联邦道湿巴刹,保留为古迹)
在女皇镇地铁站正对面还有一个叫人闻之丧胆的女皇镇考车中心,以“肥佬”(failed)出名。那时考车没有什么规范,考车及格与否似乎要靠点缘分。1986年新加坡的考车制度大改革,有了规范后考车评估就客观多了。
城市需要串联多代人的故事与情感的记忆。我觉得新加坡政府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决定保留“升棺发财”为古迹,而不是像以往大刀阔斧,以经济发展、甚至难以服人的结构安全为由,消灭许多过去的年代的人文记忆。
宁静的HDB排屋
在“升棺发财”前越过联邦道(Commonwealth Avenue),对面自成一格的HDB双层排屋,在MRT高架轨道旁形成宁静的小社区。63岁的快递员Mahmood一家12口就住在其中一间排屋。51年前他跟着父亲从Jalan
Eunos的甘榜搬到这里,每个月租金$100,后来在居者有其屋计划下以$15,000买下这间屋子,将楼上三个房间改成五个,楼下一间厕所改成两间。周遭的居民人来人往,跟他同期的“原住民”只剩下三户人家。
对Mahmood而言,马戏团是最难忘的童年时光。门前小路走向女皇道(Queensway)那头,也就是今天的Queenstown
Community Club的所在地,早年有个印度人的马戏团。马戏团给孩子们带来许多欢乐,但也有血红的忧伤。有一回,顽皮的孩子向大象丢石头,驯兽师没有去阻止,结果恼怒的大象对驯兽师出气,用鼻子卷起驯兽师,再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命呜呼。
(在女皇镇HDB排屋住了超过50年的Mahmood)
天主教堂与兴都神庙为邻
越过女皇道,目前还保留着火车不再川行新马的绿色廊道。绿色廊道旁的Queensway和Commonwealth
Drive交界,有一座政府点名保护的蓝顶天主教堂Church
of the Blessed Sacrament。教堂的特色屋顶像一个帐篷,是根据《旧约圣经》“出埃及记”第26和36章的会幕(tent
of meeting)所设计的,既是敬拜耶和华的中心场地,也是第一圣殿。2005年,时任国家发展部长马宝山宣布教堂被选为国家古迹。
(独特的帐篷屋顶的天主教堂Church of the Blesses Sacrament)
(天主教堂Church of the Blesses Sacrament和邻居兴都庙Sri Muneeswaran Temple)
天主教堂旁还有兴都教徒的庙宇Sri Muneeswaran Temple。1932年,居住在女皇镇的马来亚铁路局的印籍员工一起出力,建了一所简陋的小木屋,供奉一块代表守护神的三角形石头。到了1970年,才在Queensway的铁路旁建立一所庙宇,从印度请来诸神,在庙里供奉。二十多年后,庙宇又因建路而乔迁至Commonwealth
Drive的绿色廊道旁现址。
(1930年代的Muneeswaran Temple。图片来源:My Queenstown Heritage Trail)
(现代化的Sri Muneeswaran Temple就在绿色廊道旁)
轰隆隆的火车声来了又走,现在火车轨没了,火车不见了,列车已不再摇荡。铁路工人回家了,Sri Muneeswaran
Temple也多了新的信徒。
东陵福-让时光化为永恒
沿着前东林中学旁的东陵福十楼厝或者绿色廊道,都可以走到联邦道地铁站附近的东陵福巴刹。这整片东陵福地段都已经被HDB划分为整体重建的区域,六年内全部拆除,居民将迁徙到“升棺发财”旁,前皇宫戏院与购物中心的地段。东陵福十楼厝初落成时,还分配了好些单位给河水山大火痛失家园的灾民。
(前东林中学旁的东陵福十楼厝)
(胡姬花系列的$1钞票背后的图案,就是东陵福的十楼厝)
Alice在东陵福十楼厝居住了40多年,结婚后从丹戎百葛的两层楼店屋搬到这里来。她笑言第一次乘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不禁掩着脸蹲在电梯里哭泣,不敢走出来,说怕会从10楼掉下去。今后三年她也不敢晾衣服,怕会跟着那堵围墙一起掉下楼。
(东陵福的美发店,布置五十年不变。老板娘说以前三百块月租,现在涨到三千块,老街坊老的老,走的走,生意难做)
多年以后,Alice已经跟居民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她的屋子是不关门的,客厅还设了一个钥匙橱,左邻右舍出门会免费寄放钥匙,下雨天互相帮忙收衣服,是典型的垂直甘榜情。Alice说他们一班老友都已经约好,一起搬到同一座新组屋,同屋共住,重续前缘,然后一起“白头偕老”。
(跟Alice(中间穿灰衣)等人合影)
在新加坡第一个卫星镇,我们可以看到50年前的城市脉搏与人情味。随着年华逐渐苍老,物质流失后,斑驳岁月所显现的是抹不去的精神风貌。现在女皇镇有新的房屋,重新吸引年轻夫妇回流。当更多的旧建筑物被拆除,新建筑物在原地升起时,女皇镇将会成为新加坡最新的卫星镇。从最古老到最时兴,恍如白驹过隙,人生就在弹指间。我有幸见证过女皇镇蓬勃茂盛的一刻,不晓得会不会见到未来女皇镇的新面容。
(三层楼的SIT三房式组屋,十楼厝和远处的摩登组屋,时间在东陵福重叠。这些旧组屋都会在2020年前拆除)
在打造新颜的那一刻,还是那句老话:必须保留一些人文的气质,才能超越物质,串联永恒的精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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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omments:
我的童年与女皇镇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中所述的一切鈎起了我多少囘忆,多少往事和几许感慨。
文中没有提及在Tanglin Halt 旁边的一个工业区,其中有当时颇有名气的Setron(黑白)电视机厰,
Van Houten 巧克力廠和源安泰酱油厰,......等等. 这工业区也有着我不可磨灭的童年,玩伴,......
如今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不在尽成空,.........
读了女皇镇多年前有关 “马戏团” 的往事也钩起了我无限的感慨。
还记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移居国外以前,我全家到 ‘马林百列’
的一处以布棚临时搭建的 “马戏团” ‘看戏’。
那是我的两个 ‘小瓜’ 第一次观赏各种动物的表演,遗憾的也是最
后的一次,因为在西方国家早已以 “禁止虐待动物” 为由,严禁
类似的公开表演,这里的 ‘马戏团’ 严格来说是 “人戏团”,主要以
多人表演各种特技与高难度动作为主。
自小在这里受教育的孩子也已完成了大学教育,他们都力挺对动物
的关怀与保护,对于儿时看过的 “马戏”,早已 “时过境迁”,也许
“鸟过沙有迹” 还有些许模糊的记忆,又或者是 “帆过水无痕” 早已在
记忆中 ‘烟消云散’,我没有去问,何必呢!
听到了目前有关建屋局组屋99年屋契的 “讨论”,我笑了!
敢问上世纪60/70年代女皇镇,合洛路,大巴窑,........等地興建与出售的
组屋今何在?其实不用等99年,这些屋子早已 ‘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了。
在新加坡,不论是10年,20年,30年(多为工厰或油站等)或是99年,
甚至殖民地政府发出的freehold地契,都受到 ‘土地徵用法令’(Land
Acquisition Act)所制约,简而言之,当政府要徵用你的产业时,不论还
有多长的 ‘屋契’,一切归零,你的也就立马不再是你的了。
在新加坡,是 ‘屋契’ 也好,是 ‘租约’ 也罢,在 “土地徵用法令” 面前,一切
的一切都是显得苍白,多余,无奈!
空中楼阁,生无扎根之处!
海葬火化,死无葬身之地!
99年屋契,也许被提前徵用,也许到期一切归零,这也叫(公积金)投资,简直在开玩笑,太滑稽了。
在我这裡,最值钱的豪宅正是那种百年老屋,它们以古老的 ‘贝壳杉’ 主干为原料建成,质坚韧耐用,
现存的 贝壳杉 由于频临绝种,世界各地都早已严加保护,禁止砍伐,也因此 ‘价值连城’!
根据地区政府的文字纪录,我所拥有的其中一间别墅便是以这种树幹于1921年建成,今天still growing
strong,属受国家保护的 ‘古迹’ 之一。‘物以稀为贵’,“价值归零” ?‘天方夜谭’ !
真正的FREEHOLD 地契,永久拥有权,世世代代,直到永远。
请问您是否知道setron 第一间厂 的真正地址门牌呢?
所知道的是根据The Straits Times, 4 December 1965和《南洋商报》, 23 April 1967,, Setron的第一间厂设在Leng Kee Road, 1966年搬迁至2 Tanglin Halt Cl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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