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登于《勤慎诚正 时雨春风》,端蒙校友会出版,2021年10月1日
端蒙是我的启蒙学校,在登路(Tank Road)校舍接受十年中小学教育。
端蒙是个“历史名词”,学校于1994年送走最后一批毕业生,完成88年的教育使命。2021年10月1日为115年冥诞。
端蒙有三期校舍:1906年10月1日创校的禧街52号,1913年甲纳基(克拉码头)13号(River House),1918年登路97号。此外,1924年于小坡民多路(Minto Road)成立端蒙分校。创校时期只有校长、两名教员和60名学生,上世纪70年代全盛时期,高中与中小学部合共两千多名学生。
端蒙“总校”的校舍围绕着一座山两条河:皇家山(福康宁山),史丹福河与新加坡河。学校地处宝地,结合新加坡的历史起源、经济命脉与文化堡垒,丰富我们的知识泉源。
皇家山---新加坡史的发源地
皇家山乃新加坡历史的发源地。七百年前,巨港王子山尼拉乌他马来到淡马锡,沙滩上有头巨兽跑过,随行的官员说是“Singa”(印度巴利文 “狮子”),吉祥的预兆。山尼拉乌他马在狮子城(Singa-pura)创建新加坡拉王朝,并于“禁山”(皇家山)上建立起统治中心。五百年后,史丹福河畔还可看到残留的护城墙。20世纪出土的瓷器、玻璃珠子、卡拉图腾金饰等,佐证新加坡拉的辉煌。
(20世纪初,皇家山顶兴建蓄水池时发现的14世纪卡拉图腾金饰。图片来源:互联网。)
19世纪初,英国人复兴古老的新加坡港口,推行自由贸易制度,奠定新加坡现代史的发展根基。皇家山上的莱佛士官邸、抵岸旗杆、导航灯塔和标准报时球告诉我们,新加坡河口正是海洋贸易的启航点。
(1850年的皇家山,山顶的莱佛士官邸与旗杆历历在目。摄于国家博物馆。)
皇家山脚的名人故居
端蒙的左邻右舍包括潮州四大厝和建国总理的故居。禧街校舍跟陈成宝与黄亚佛为邻,陈成宝故居重建后将房子租给中国清朝政府,成为驻新加坡署理总领事张弼士的领事馆。黄亚佛的“大夫第”成为中华总商会的会所,上世纪60年代改建为新大厦。
克拉码头校舍附近,佘有进家族拥有吻基(驳船码头)的“中宪第”,这位以甘蜜起家的“佘皇帝”也是义安公司的创办人。
登路校舍附近,古雅的陈旭年“资政第”受保留为国家古迹,屋子布满精致的人物雕刻,嵌瓷花鸟鱼兽、潮式瓦当与荷花池凉亭等潮州建筑艺术的亮点。
不过,即使再富丽豪华,我们学习到保留传统文化的初衷,才是老厝真正的精神价值。
(佘有进家族拥有吻基(驳船码头)的“中宪第”。图片来源:互联网。)
登路校舍后面欧思礼路38号乃建国总理李光耀的故居,那栋120年前兴建的洋房是目前仅存的16栋类似风格的老建筑之一。洋房的地下室曾经用作秘密开会的场所,反殖人士甚至建议将文件档案埋在花园的大树下,避免被殖民地政府搜获。李光耀故居见证了反殖、自治邦到独立自主的大时代。
(欧思礼路38号乃建国总理李光耀的故居。模型摄于国家博物馆。)
新加坡河---经济命脉的生命之河
端蒙在克拉码头租用第二期校舍的时候,新加坡河上的大䑩已经取代多数由印度人操作的小型舯舡。二战后的大䑩体积变大,以柴油机取代风帆,进入驳运业的高峰期。
大䑩船头漆上红绿色相间的青头船由福建人拥有,纯红色的红头船则为潮州人所有,船头一双鱼眼睛取义认路回航。沿岸的码头分属不同籍贯和估俚间的地盘,为单身劳工与新客提供落脚处。“家己人”的凝聚力让住客因乡缘而缔结业缘,日久他乡变故乡。
(新加坡河上的大䑩船可分为红头船(潮州人)和青头船(福建人)。图片来源:明信片。)
一些端蒙学生的家长当掌舵的大橹或穿梭于河岸间的苦力,跟着大䑩生活一辈子。下大雨时洪流泥沙从皇家山冲入河中,经验丰富的行船人在奶茶色的湍急流水中掌舵,满载米粮的驳船呈现独特的河上景观。
入夜的柴船头李德桥上,说书人点燃线香,为码头苦力讲故事。驳船消失之后,新加坡河从经济命脉转型为河畔餐饮场所和滨海蓄水池,展现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李德桥俗称马六甲桥,两百年前马六甲人在桥边安家,白天开辟禁山,晚上回到甘榜马六甲住宿,形成柴船头的第一个村落。
为殖民地政府工作的文西阿都拉(Munshi Abdullah)在这儿完成《阿都拉传》(Hikayat Abdullah)---- 新加坡发展史的重要文献,附近的甘榜马六甲回教堂(Masjid Omar Kampong Melaka)就是阿裕尼为他们兴建的。
(甘榜马六甲回教堂 (Masjid Omar Kampong Melaka),就是从前甘榜的老地标。)
史丹福河---文化堡垒
史丹福河畔乃从前的行政区,有典雅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也有建国年代的豪迈热忱。已拆除的红砖图书馆属于两代人成长的摇篮,为国人提供广泛的知识平台。工作人士忙碌一整天,下班后依然充实自己,上黄昏学习班,到图书馆收集资料,为憧憬的未来努力奋斗。
(成人上黄昏学习班之后,依然孜孜不倦地到图书馆进修。)
国家博物馆展示鲸鱼骨和自然标本,让同学们近距离认识东南亚地域风貌。端蒙定期举办书画展,除了在校内展出之外,也在国家博物馆展示,让公众人士观赏。
(国家博物馆展示的鲸鱼骨。摄于国家博物馆。)
禧街校舍成立前,国家博物馆已经存在,附近的亚美尼亚教堂和圣婴女修道院(The Chijmes)比博物馆还古老。本地的亚美尼亚人只有约百人,他们合家迁徙到新加坡,创办海峡时报和莱佛士酒店,新加坡的国花卓锦万代兰也是百多年前由卓锦女士(Agnes Joaquim)培植的。
法国传教士创办圣婴女修道院与学校。19世纪重男轻女的年代,修道院率先为弃婴敞开希望之门(Gate of Hope)。设立在修道院内的孤儿院(育婴堂)为遭父母遗弃的孩子提供新生,侠义情怀持续一个多世纪。
(希望之门(Gate of Hope):修女设立孤儿院(育婴堂),为遭遗弃的孩子提供新生。)
文化包容,宗教和谐
登路总校两旁有分别由潮州人和印度齐智人创建的天主堂和印度庙,不远处则有南洋孔教会、凤山寺和甘榜马六甲回教堂,见证两个世纪以来,各种族与宗教互相包容,和谐共处的情景。
(南洋孔教会原址。)
登路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大宝森节了,虽然大宝森节在印度已销声匿迹,本地的信徒依然保留向神灵赎罪和许愿的传统。男信众身负沉重的拱架(kavadi),脸颊与舌尖穿针挂刺;妇女头顶着装满牛奶的银罐,跟着游行队伍赤脚徒步,从实龙岗路的印度庙步行至登路,叫人大开眼界。
上世纪40至60年代,丽的呼声、范克里夫水族馆和国家剧场相继落成,为同学们提供更多元化的浸濡场所。
丽的呼声的年代,小箱子神奇地发出黄正经、王道与李大傻以方言讲古的声音。有些同学被播音员吸引,毕业后活跃于大众传媒界。
(丽的呼声为大家提供精神粮食。图片来源:丽的呼声)
范克里夫水族馆跟圣淘沙名胜世界海洋馆摆在一起,就好比小河淌水。海洋有海洋的磅礴,小溪有小溪的情趣,让我们学习到海龙和海马爸爸的付出跟母爱同样伟大。母体透过产卵管,将卵产在雄体的孵卵囊中,父亲怀孕两三个星期孵出小孩后,照顾它们直到能够自立。
(荷兰人将遗产捐赠给政府所兴建的范克里夫水族馆。图片来源:NAS)
至于民间筹建,具有浓厚国家意识色彩的国家剧场,自新马合并前启用以来,已成为发扬艺术文化的重要场地。国家剧场的活动频繁,白天有书画摄影展,乘坐旅行车前来观光的外地游客在剧场 “五指山”标志前留影。入夜时分人潮涌涌,同学们坐在山坡上边享受晚风蝉鸣,边看免费现场表演,姚璇秋《苏六娘》,朝鲜艺术团和东方歌舞团的精湛演出都不会错过。
(端蒙学生对五指朝向苍穹的国家剧场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图片来源:梁秀香)
学校前面的火车总站来往新马,登路(Tank Road)就是以火车命名的。火车站迁移至丹戎巴葛后,原址改建为学校运动场。虽然火车已经不再摇荡,汽车中央隧道和地铁东北线建在登路地底下,继续扮演着一个世纪前的交通角色。
(20世纪初的登路火车总站。图片来源:NAS。)
(1930年代的学校运动场兴建于火车总站原址。图片来源:端蒙校刊。)
至于潮州人的泰山亭坟场就在乌节路上,坟场发展为商场后,收入用来支持本地各教育学府的运作,包括发展昔日的端蒙中学,购买乒乓桌和机械操器材等。
端蒙可能是最早拥有双喜乒乓桌的学府,国家级的比赛和跟外国球队的交流赛,都会借用端蒙礼堂举行。
(旧地图的Chinese
Cemetery就是潮州人的泰山亭坟场。图片来源:新加坡街道图。)
“四点金”
驻足回眸,端蒙并非名牌精英学府,学生多数来自平民家庭。因为师长秉持着有教无类,蒙以养正的初心,又有精彩的地理环境为同学提供现实教材,昔日学子都在各自的领域贡献社会。
学校、一山、二河组成深度、高度、气度、亮度兼备的“四点金”,跨越空间,穿越时间,东方遇见西方,当下融合古雅,潜移默化下培育端蒙学子的成长。
大地就是我们的课堂!
2 comments:
总觉得整篇文章 ‘顾左右而言他’ 感受不到一丝 “大地是我们的课堂” 的艰辛!
也许这完全是一个 ‘误会’ 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作者要表达的 ‘原意’ !
“大地是我们的课堂” 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要缅怀当年的 ‘爱国’ 先贤宁
’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惜得罪手握 ’生杀大权‘ 的权贵 ‘不识时务’ 出钱出力去创
建华校 ‘大逆不道’ 的悲惨故事。
以 ‘大地’,以 ‘戏台’,以简陋的’亚答屋‘为课室是当年‘第一世界’华校的特色,
与 资金雄厚 美轮美奂 的英校校舍形成了强烈的落差。更精彩的是
英校出身者在 ’选秀任淫‘ 制度下被赐予终身享用不尽的 ’金饭碗‘,成为万千
’君子好逑’ 的 香饽饽 ‘白领’!
华校出身的弃婴注定是被主流淘汰,可有可无,终身抬不起头的二等公民,
烂泥扶不上墙 扶不起的阿斗,自生自灭的 ‘蓝领’ !
前者 风流倜傥 万人争羡,当之无愧 出任 ‘国之栋梁’ !
后者 ‘头尖额窄 无厘贵格‘(港式粤语),是 ‘国之Kayu’!
这 ‘大地是我们的课堂’ 故事只属于 ‘唯我独尊’ 的 ‘第一世界’ !
年逾古稀的我当年 ‘光华正茂’ 之时曾经问父亲送我入读华校的理由,他告
诉我有朝一日如果我们分隔两地至少也懂得以中文写封信与长辈沟通。
是的,在以后的岁月裡我们的确曾多次在不同的城市或国家生活,那时还
没有 ‘电邮’,‘视频’ 更是 ‘匪夷所思‘,但我坚持我誓死从来不曾写一封信给
父母报平安,因为在我心中始终认为他们从不为孩子的利益与前程着想,
他们看到的是只有自己,太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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