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pril 26, 2013

戏剧人生 - 1970年代回顾系列完结篇

郭宝崑逝世十周年,新加坡有一系列的纪念活动,包括多场舞台剧演出。一些朋友为了多认识戏剧大师,在图书馆的戏剧中心看了数场话剧,但对改编后的话剧感到沉闷,无法理解,还想中途离开。一些来自中国,在本地工作定居的朋友说他们也看了好几场演出,但都看不出所以然。是曲高和寡、是表演手法、还是有更多值得深思的因素?

2012415日,热带文学艺术俱乐部在国家图书馆举办华语话剧座谈会,国家博物馆的义务导览伙伴黄坤浩发表了他对华语话剧滑坡的反思。时隔半年后,我们从郭宝崑逝世十年纪念展谈到话剧的演变,他将当时对华语话剧的看法的演讲稿电邮给我。

新加坡华语话剧走过激情的年代、也走过文革的文艺狂澜,现在嘴角含着岁月的风沙,可以理性地回顾来时路。

南方艺术团的《成长》是集体创作由郭宝崑执笔,演出日期从197517日到16日,120日到24日,共演15天,在观众群中产生很大的反响。

这个剧本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很显然受到中国文革期间的文艺思潮的影响,走入劳动队伍中,剧本带给一般观众的信息是“放弃到大学念书,投入建筑工地”。据说“这个剧本持有当时流行的观点,认为受高等教育让知识份子成为自私自利的人。”为了方便塑造工人高大的形象,把社会矛盾与工业纠纷简单化;把“阶级斗争”当做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这一来,剧本出现了概念化、公式化的倾向。进步人物一出现就是进步,是正确思想的代表,是敢于斗争的高大英雄人物,足见在当时的“集体主义的力量”的影响下,郭宝崑也免不了脱离社会现状。

柯思仁在《郭宝全集》的导论中写道:“从《喂,醒醒!》开始,郭宝崑的戏剧作品受到 1950 年代以来的世界左翼思潮与区域左翼运动,以及1966年发生的中国文化大革命的启示。…

喂,醒醒!1968

改编后的《成长》,阶级意识比 《青春的火花》(被禁止公演)更明显、更强烈。《成长》叙述一个出身工人家庭的青年林志高,从澳洲留学回来之后,背弃亲情,与老伴的女儿结婚以取得经济利益,抛弃赚钱供他留学的女友,并以资方身份压迫作为雇员的朋友。除了林志高,剧中还有作为资方代表的主任和工头,通过利诱和离间的方式,企图化解工人的团结力量。此外,剧中也塑造了一群具有正义感的青年群像:他们捐血给受伤的工人,借钱给经济拮据的朋友,收留因理念不同而离家出走的青年,积极教育工人而办杂志、开班上课,并与资方进行态度坚决的对抗。…

《成长》中的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的塑造,显得单一平板,也黑白分明。两极化的的人物塑造,好不含糊的正反形象,正是创作者用来表述两种阶级的必然对立的策略。…

郭宝1970 年代最后一个全长剧本《成长》,更进一步为这一个(受剥削的)社群的存在意义下了具有明确阶级意识的定义。李桂玉的父亲是一个剥削工人的公司董事,不过,她却正义凛然地背弃父亲所代表的阶级,靠向与父亲对立的工人阶级。李桂玉明确地宣告了阶级之情犹胜于血亲之情。”

本地华语剧坛进入80年代,解除了中国文革时期的文艺思潮的影响。西方文化却不断对本地社会扩大影响,华语话剧的创作与演出也深受影响。于是“创新”者迎来了不少西方现代主义戏剧手法。如即兴剧、荒诞剧、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1898-1956)等实验剧的演出一时颇为热闹。在理论上,有人甚至把应用“写实主义手法”的戏剧当自然主义戏剧;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Konstantin Stanislavski1863-1938)的表演体系说成是促成自然主义倾向的因素。

根据连奇的观察,本地实验剧的特点是,时代性或地域性不强,缺乏现实性,赋予人物或事物象征性,使剧作看起来很有内涵。所谓创新不只是戏剧手法或技法的问题。它其实还是一个戏剧内容的问题。[更可笑的是]有的戏是由演员在演出时即兴发挥,考验观众的体会和理解能力。

因此,话剧走下坡路,在于内容取材无法获得观众的共鸣。] 如果说,华语话剧的竞争敌手是电视剧,那我说最大的敌人还是是我们做编导的自己。我们别老是向国外找灵感,我们应该在自己的国土上找题材。

各位,从我们乡土挖掘出来的源泉才是甘甜的!--- 黄坤浩

文中提起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Konstantin Stanislavski)体系的戏剧美学思想是真实地反映生活,强调戏剧的社会使命和教育作用,坚持以“体验艺术”为创作核心的现实主义创作思想。

这位出生于莫斯科,经历了十月革命的戏剧家认为,演员的世界观和艺术观决定了一部话剧的最高任务,通过所贯穿的思想来完成戏剧的使命;他也认为必须追求现实生活的真实性,追求在舞台上再度呈现发生在现实中的生活。




(1970年代是新加坡独立后,中文文娱表演的高峰期)

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1898-1956)体系的戏剧美学思想则推崇“疏离效果”,它通过艺术手法解剖事物的因果关系,因此连最平常不过的事物都变得不平常,显示事物中所存在的矛盾对立性,使人们认识到改变现实并非是不可能的任务。就表演方法而言,“疏离效果”要求演员与角色保持一定的距离,演员要高于角色、驾驭角色、表演角色。同样的,观众也必须抽离,不能投入,以免失去独立批判的能力。

请教坤浩对于不同的美学思想,他是否有特别的取向?坤浩说:“对话剧的导演表现手法或什么流派的表演方法,我个人不执着于哪一派,全视内容而定。刻意追求哪一流派会限制了话剧艺术的发展。过去有年轻人把布莱希特的手法啦、荒诞剧啦、贫穷剧场的手法等认为是先进的,而轻视了斯坦尼斯拉夫司基的表演体系,弄到最后,话剧演出失去了娱乐与艺术元素,演员的基本功薄弱,观众自然不会回头,他们宁可看电视剧[表现手法可能是最老土了]。”

我对于各种话剧艺术的表演形式与美学思想是个门外汉,但对于流于形式的争论或呈现方式不敢苟同,觉得很可能因此将话剧带入死胡同而忽略了大势。但古往今来,无论什么学问,各门各派往往陷入理论的困局,到底是为了原则,为了名声,为了利益,为了信念,还是对其他学问无知或产生误解?

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话剧,觉得话剧缺少观众不只局限于华语族群,对英语话剧而言,随着 1980 年代新加坡最后一批华校生走入历史,照理应该拥有广大受英文第一语文教育族群的新一代观众,但却同样面对观众流量不足的局限。球赛因为有观众参与而精彩,戏剧一样难以通过孤芳自赏而生存,除非走回那条发生在1970年代,以对内汇报为主流的老路。

可是也看到一些正面的例子,虽然这类话剧不纯粹是话剧,而是以音乐剧的方式呈现在舞台上,通过歌声娱乐观众,贯穿全剧。
 
1990年代在伦敦居住的时候,除了跟当地人一起走入Pub,享受很自由的酒吧文化与观看大银幕投影的足球赛外,也走入当地古老的剧场,看了好些舞台剧。当地赚钱当地花,已经习惯当地看戏的消费。印象较深刻的有《Les Miserable(悲惨世界)》、《Miss Saigon(西贡小姐)》 Mama Mia 等。

Les Miserable 反映的是一个巴黎的旧时代,Miss Saigon 以越战为背景,Mama Mia 借着瑞典乐团 ABBA 的怀旧经典来打造出一个现代人追逐爱情的故事,do you have a dream 的信息十分强烈。这些戏历久不衰,一票难求,为什么?真正走入剧场的 Londoners 是有的,但Londoners 不太可能同一部戏一看再看。伦敦是一个很多元的动感城市,流动人口也多,对到当地读书旅游的人来说,不走入剧院感染一下文化气息不算到过伦敦,也因此缔造了一丝丝的感动,潜移默化中可能影响了一些人,打造了一个历久不衰的剧场文化。

《剑雪浮生》、《雪狼湖》、《天冷就回来》等都是香港、新加坡的艺术家类似的新尝试。坤浩则认为台湾赖声川的《宝岛一村》就布景而言,打破了四堵墙和转动舞台设备,表演手法则是最原始的写实主义,间中也用了少量的时空交错手法。赖胜川的作品会成功主要是台湾新加坡的老少观众都看得明白 、都受到了感动。他功力深厚,什么戏法都会变,即便是本地有人认为老土的现实主义手法他也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冷就回来》是舞台剧的新尝试)

本地话剧面对的是电视电影以及多元化旅游娱乐消闲演唱会,甚至facebook, ipad 的竞争,但是这类竞争不单纯发生在新加坡,看来除了在这个互联网时代还选择闭关的朝鲜之外,世界各地都面对着类似的挑战;新加坡更进一步对外推销而传统文化国度却不着意的是赌场(美名为娱乐城),其实文化也是一种娱乐,但“有关当局”并不刻意“促销”。

还有一点是我的个人信念,艺术是很个人很主观的东西,艺术家有选择创作方法的空间,观众也有选择作品的权利。因此,文化动感不能通过政府刻意打造的体制,要放手才有气度,才能海阔天空。

就像一盘好菜,不局限于形式,色香味加上适当的营养,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厨师希望高朋满座还是只要有几个老饕欣赏就够了,那是个人选择。

想起“神厨三绝”陈赞禧,三绝指的是蟹皇鱼翅、脆皮鸡和黑椒牛柳,我对陈师傅的脆皮鸡情有独钟。从Toa Payoh SAFRA 到书城旁的 ODEON Towers,如今在NMS小规模落户(只能容纳46人)。美食家黄卓伦对他的评语:

一位懂得烹饪的师傅,必须遇到懂得饮食精髓的人。
一位知性识味的人必须和一个好学真诚的师傅结缘。可是情况往往不尽如此。人总是要生存。
陈赞禧师傅的执着在同行的眼中,不晓得是否属于异类。
为什么他不随波逐流,人有我有,以低价位来争取不识饮食真味的凡夫俗子?
也只有他,愿意耗时费劲,做出突破性,却又不是大众化的菜肴。

借今寻古,就如伯牙鼓琴。

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附记:
最近写了一系列有关1970年代的心境,别无他意。文字是思索与分享的空间,乘着还有回顾的心情,记下不曾忘却的纪念。对我的生活而言,1970年代有曾经谈心交心的人物,有曾经亲爱过的朋友;在迈入成年人生的旅途上,我们曾经并肩奋斗过,曾经互相扶持过,那是一段思考着生活的意义、创造美好回忆的日子。如果文字能让您回想起曾经发生在您人生中某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您对自身的经历还有丝丝的感动,那就足够了。

2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很可惜,这篇写得比较差,何必引用一堆不曾参与70年代活动的人所说的话来讲70年代?你应该自己独立思考,自己作结论.

KL said...

人生因为多元而美丽,三十余年后放下了感情的包袱,反省一下,跟我一起生活过的七十年代的伙伴只是沧海一粟,其他人有他们各自的生活方式。放开视野,相信我们会比某些政客更具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