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的金门
金门是台湾的地方,跟中国大嶝岛的直线距离少于两公里,跟厦门岛约五公里,但跟台湾却隔了310公里的台海。
中台对峙的年代,金门是第一线战场,经历过21年的炮战,1979年中美建交后,双方才停止炮轰,改为温和的喊话(广播)。台湾出动邓丽君到金门向对岸唱歌,据说第一首歌就是何日君再来。此后,中国有白天老邓,晚上小邓之说。老邓是改革开放,让中国富起来的邓小平;小邓是歌声温柔婉转,叫人心醉的邓丽君。
新加坡是金门人出洋人数最多的港埠,估计新加坡有约十万名原籍金门人士。新加坡也是因地缘、血缘与业缘所结合的乡团、会馆最多的地方。早期的经商者多以九八行贸易起家,劳动阶层则于新加坡河从事驳船业。1960至1980年代中叶是金门人的驳船运输事业的黃金时代,几乎垄断了新加坡的驳船业。滨海南码头的渡轮,以及河上的观光船,依然是金门人的天下。
巴耶利峇路上段(Upper Paya Lebar Road)有一条金门路(Quemoy Road),道路两旁尽是私人排屋,环境清幽。
马来西亚西海岸的最南端有个叫龟咯的渔村,现在发展为深受新加坡人喜爱的海上度假村。这里是个“金门村”,业者以金门人居多。
(深受本地人喜爱的邦咯渔村,“原住民”主要来自金门)
老厝
金门和烈屿(小金门)之间的水道称为水头湾,水头湾旁就是金城镇水头村了。
(金门水头村建在水头湾旁)
水头村靠近码头,所以叫水头。先民回馈乡里,在水头兴建了金门最显目的侨村,精工细琢的闽南古厝与中西合璧的洋楼,打造了侨乡文化。如今已经很难找到这些手工一流的工匠,所以流行着“有水头富,无水头厝”之说。
水头聚落的老宅继承了闽南的风俗,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高挂着自家姓氏宗族的门匾。当地有14世纪的黄氏宗祠,以及黄氏家族的得月楼和洋楼豪宅。“紫云衍派” 门匾上的“紫云”代表源自江夏的黄姓,俗称江夏黄,“衍派”则是传承家族脉络的重要印记。
(紫云衍派的主人源自江夏黄)
金门原为同安管辖,当地的老厝受到漳泉传统建筑影响,屋脊兩端的翹脊呈燕尾形,建筑学上可以减缓屋面所承受的风力,亦以此彰显该屋子的主人或祖先曾经当官,若有一排颜色不同的屋瓦,表示一品官,两排为二品官,以此类推。马鞍形的屋脊同样有舒缓风力的功用,不过马鞍形屋脊属于民宅。屋旁的气窗则应用“阴阳”的格局,算数为阳,单数为阴。阳宅的气孔必须是双数的,用错了就变成阴宅了。
(燕尾形与马鞍形屋脊,主人为七品官。窗户有四个气孔,所以是一间阳宅)
一般传统建筑的屋檐都有排水设置,雨水从称为“落水口”的孔道排出。有些落水口设计简朴,有些则采用水生动物如鲤鱼、青蛙等寓意吉祥的造型。鲤鱼生命力强,繁殖力旺盛,天降雨露如鱼得水,一家人便可富贵平安,多子多孙。当地人称青蛙为“水鸡”,鸡与魁音近,寓意读书人荣登魁甲,庄稼人水源充沛。
(屋檐的鲤鱼形落水口)
黄辉煌洋楼群
至于南洋式楼房多建于上世纪20年代至1937年(日本占领金门),这个时候也是南洋侨汇的兴盛时期,印证了“南洋钱,唐山福”。
1930年代初,黄辉煌在印尼经商致富,回故里兴建了“黄辉煌洋楼群”。
(黄辉煌洋楼群)
这些“番客”在外头见多识广,一方面将南洋中西合璧的山花柱头装置艺术風格带回家乡,另一方面结合了当地敬重文字,崇尚吉利的元素。两层楼的洋楼,大门两侧用红砖拼成“壽”、“禎祥”、“囍”、“富貴”字样,墙壁则以图案精美的西班牙瓷砖点缀。
(两层的洋楼)
前厅的六角形地砖表示欢迎宾客,房间的正方形地砖则寓意外宾止步。二楼墻上的时钟定于12:40,意思是 “当别人在中午休息用餐时,自己要工作到12:40才休息,比别人更努力才会成功”,代表着主人对后辈的期待。
(六角形地砖表示欢迎宾客)
(四方形地砖寓意私人地方,宾客止步。地上还设了探测动静的小窗)
此外,屋内还有躲藏的暗格,以及装置在地板上,观察外人动静的小窗户。
由于金门是个孤岛,为了防海盜侵扰,主人增添了具有防御功能的碉楼“得月楼”。得月楼有地下坑道通往洋楼主屋,主屋旁挂着“紫云衍派”门匾的华丽洋房其实是“假宅”,让盗贼误以为这是富商的房子。屋子里有只容得下一人的通道,让家丁从假厝撤回到主屋内。
(碉楼为水头聚落最高点)
金门的陈景兰洋楼是另一个经典的侨乡。陈景兰在印尼和新加坡经营九八行,捐赠爱同学校、道南学校、华侨中学等。1921年在陈坑家乡兴建景兰山庄,创办学校。日本占领金门后,陈景兰逃难回到新加坡,日据时期逝世,不能在自己创建的豪宅度过晚年。
下南洋
回顾百余年前的岁月,金门先民离开家乡找出路,主要的目的地就是南洋。他们先乘船到厦门,再辗转到新馬和婆罗洲等地。这条海路叫“出洋”、“落番”。当地人常说“六亡三在一回头”,形容前往南洋谋生的人士,十人当中有六人客死他乡,一人受不了海上颠簸,中途回归故里,只有三人能够在异地存活下来。
金门人所经历的三波移民潮跟大陆的南方移民相似,第一波约于19世纪中叶,当时南洋地区实业迅速冒起,厦门开放为五口通商港之一,吸引了大批金门人越洋谋生。第二波是1912至1929年,那时正值民初,海盜横行,乡民受到第一波衣锦还乡的“番客”的影响,开启新一波的移民潮。第三波在1937年到1945年间,主要是为了躲避日军捉人当军伕。
陈加昌的《我所知道的李光耀》(298页)写道:
陈先生说(博主注:陈先生为金门居民,当时应该是1981年),散居在南洋的金门人约有八万多人,约岛上四万居民的一倍,新加坡一地就有三万。菲律宾其次,有六千人左右,再来就是印尼、印度、北婆罗洲(沙巴州)、安南(中南半岛)及缅甸。陈先生告诉我,新加坡的红灯码头,新加坡河及铁巴刹(Clyde Terrace Market, 今美芝路新门广场 Gateway twin towers)一带的苦力,这个滩头,皆是金门人所控制。
金门在整个中国算是极小,如果没有1949年10月金门“古宁头”战役和以后两三次炮战震惊了世界,它不会受人注意,还仅是荒芜的小渔村。
不过,金门人在海外,却是“济济多士”。新加坡一地,早年有黄庆昌、郑古悦、….。以财论富,有好几个是登上世界大财富榜的。大华银行老板黄祖耀是当中一位,于1987年至1989年担任中华总商会会长的林荫华也是金门人。
在外的金门人,多是经商,岛内的亲人一般上生活算是过得去,他们有“侨汇”。大陆炮战那年汇款依旧不变,所以金门人还不算十分穷困。顺便提一提,由于男人年少就到海外谋生,到了适婚年龄才回乡盖房屋、修祖坟、娶老婆,然后又下南洋了。有些在外地另外安家,岛上曾经有上千的活寡妇,寂寞一生。
新台的交往
李光耀于1981年,在时任台湾总统蒋经国陪同下参观了金门战地。
蒋经国与李光耀交情深厚,新加坡刚独立时,对新加坡伸出援手,在新加坡投资设厂,设立台湾商品店,提供训练场地等。我于1970年代到裕廊飞禽公园后面的留芳路打假期工的台隆造纸厂,便是家台资企业;珍珠坊一楼的大星百货公司和欧南园的百货公司专卖台湾产品。
过去台湾对新加坡的协助,或许是今天大陆民粹主义人士,或是一些本地人忘记,或是不知道的事实。
(金门马山观测所坑道内。1981年,蒋经国陪同李光耀等人参观马山喊话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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