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她手上拿着一份早在十年前已被夷为平地的旧地址,面对着车水马龙。怀着侥幸的心理,在禧街的旧警察局前问一个过路客,是否认识信封上署名泰麟的男子。
所谓老马识途,我们为旅客在新加坡路线图上指点迷津是常有的事,但在三百万人口的城市中找一个名不经传的普通人?
咏琪是国麟和婉茹的女儿。早年父亲和随着蒋介石大军逃到台北的堂兄国麟还偶有书信来往,后来音讯就慢慢断了。还依稀记得小时候翻阅过国麟的信件,以毛笔字书写,挥舞彩虹,叫我明白写字也是一门艺术。
跟咏琪一见如故,她又像典型的台湾人那样善于找话题,天马行空,整个晚上不愁寂寞。她说这一趟新加坡旅游,剩下最后一天空档。当她满怀激情,却又茫然地面对着大马路时,心情非常失落。在无助的情况下,唯有抱着大海捞针的心态,反正是捞不着的,捞起一瓢咸水也好。尽人事,听天命,就当作在新加坡河畔逛了一圈,不枉此行。谁晓得对方是个老街坊,那天心血来潮,一早乘了巴士,回到老地方,没晓得除了新加坡河水依旧悠悠流淌,警察局还保留着原来的建筑风貌外,老家已经变成一条双行车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个失意人碰在一起,就这样撞击出一段都市奇情录。
或许这就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隔门不相逢,上一代留下的血缘牵于一线,冥冥中又为我们续缘。没想到我也这么“禅”。
咏琪说是啊,人与人相遇相知,本来就是很玄很偶然很奇迹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就像夫妻那样,茫茫人海中为什么偏偏就是他陪伴着你走完一辈子的路?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嘛!不要轻视我们不经意中所做的一点一滴芝麻小事,累积起来,或许就决定我们的未来,甚至下辈子,如果你相信人有来生的话。
再见咏琪是五年后。台北的秋天没一丝寒意,倒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雨后在故宫博物院外留下一环七色彩虹。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心中有彩虹,人间自然温馨。
十二年前后我们的生活各自兜了一圈,十二年前台湾还零星地打着反攻大陆的口号,如今搞三通;台北的大中至正摇身一变,成为自由广场;绿营气势已尽、挣扎求存,蓝营正在如火如荼准备接手台湾......。世事峰回路转,人生何尝不一样。宋先生(咏琪的丈夫)说咏琪跟癌细胞搏斗了六个月,以为打了胜仗,还高高兴兴地去了美国迪斯尼一趟,最终还是上演了一场滑铁卢,败了。
想起1990,不过这次没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