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October 28, 2011

转折点 Turning point

人生其实有许多转折点,只是更多时候我们都在忙碌的脚步中匆匆掠过,不是没觉察到便是走过便忘,以为不留痕迹。

那年在英国居住,ITV星期天晚上有一个类似今天的达人秀(Talent show)的电视节目,不过对参加者而言属于非盈利性质,只是上台圆一个梦想。其中一位年轻的威尔士女子,演绎一首威尔士民歌,虽然一句都听不懂,天籁之音依然使我油然升起到威尔士一游的念头。事不宜迟,接下来的周末便从伦敦驱车往威尔士去了。



(Near the Wales border. 1999)

衔接英格兰(England)与威尔士(Wales)的道路上有一座小桥,站在桥的中央,双脚踏两地,等于横跨国界,一脚踩在英格兰,一脚踏进威尔士,两地之隔原来只不过是一线之差。

去威尔士一趟后,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英国王储查尔斯太子被封为Prince of Wales,而戴安娜则为Princess of Wales。

(Standing between England and Wales. 1999)

英格兰和威尔士在古罗马时期被合并管治,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省份。过后威尔士在1284年被英格兰并吞。爱德华一世以七年征服了威尔士(1277年—1284年),他按照威尔士人的要求,以“一位在威尔士出生、不会讲英语、生下来第一句话说威尔士语的亲王”作为他们的领袖。爱德华一世将其即将分娩的王后接到威尔士,王子出生后即被封为威尔士亲王,以表示对威尔士的重视,强化威尔士人的认同感。从此以后这七百余年,英皇室依约将皇储封为威尔士王子,皇子妃封为威尔士王妃,成为皇室继承法规之一。



(威尔士境内战争遗留的残垣断瓦,1999)

回头想想,1923年建立起来衔接新马的长堤,桥的两岸只不过1.6公里,短短的距离却仿佛像一条长长的路,进出新马有人龙也有车龙,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在长堤上散步吹海风,或许在0.8公里处设立一个记载过去的历史性的地标,一边是新、一边是马,一双脚分踏两地,就像通往威尔士之路。

1963年9月16日,新马合并,统称马来西亚。不过合并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词汇,为甚么新马合并称为“合并”而不是“统一”,就好像后来的东德和西德,统一为德国?历史上新马本来就是一家,血浓于水,在这关键时刻,却通过“合并”把两地人民过去的血缘抹杀了?

1965年8月9日,新马分家,自此以后,长堤成为两地的分界线。1996年,当年积极撮合新马合并的李光耀旧事重提,投石问路,试探两地政客人民对合并的愿景,李光耀的死对头马国首相马哈迪说时机尚未成熟,一笑置之。

2007年,李光耀再次提到新马合并,他以务实的态度证实了咖啡店的传言,承认许多中国学生利用新加坡政府奖学金来作为跳板,他们来新加坡接受英文教育,然后跑到美国去。至于印度学生,他们反而选择留下来,方便他们回去印度探望家人。"They come in here, they get an English education ... and they're off to America. The Indians, strangely enough, more of them stay here in Singapore because they want to go home to visit their families."

新加坡吸引中印移民的政策能维持多久?中国,或许20、30年;印度,或许长一些,50、60年?他们的国家建设追上新加坡的水平之后,新加坡该何去何从?"We are net gainers for how long? I think in the case of China, maybe another 20, 30 years ... India, maybe longer - 50, 60 years before their infrastructure catches up. Anyway, this is not my worry anymore!"

的确,50、60年后的问题属于以后的问题,其中充满未知的变数,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可以想象的。

新马是两个主权国家,由于两国历史性分家时闹得很不愉快,在政治层面上,过去46年来花费了许多精力来化解彼此间的心结。至于民间,新马人民照旧往来长堤两岸,只是政治使人民的交往蒙上复杂的色彩。马哈迪时代结束后,新马政治关系逐步改善,首先是李显龙和Abdullah Badawi的团队通过文明的法律途径,解决白礁的纷争,李显龙和Najib Razak的团队理性地处理两国的历史误差,新加坡将解决自己的水供,两份水供协议到期后不再向马来西亚购水;铁路交通与土地的解决方案也取得共识,2011年7月1日起,火车不再驶入Tanjong Pagar,为新马火车百年史画上完美的句点。

http://navalants.blogspot.com/2011/01/blog-post.html

(新马轨迹。2011)

新领导层没有过重的历史包袱,不像李光耀马哈迪等人承负着过去新马错误的结合与互相埋怨的分家的重担,有理不清的立场见解与感情。没有了历史的担子,是不是也是一个转折点,让两国通过温和的态度手挽手,重视两地间的历史与文化渊源,走向更宏观的新马旅程?若是果真如此,李光耀担心的50年后的问题也许就不再是问题了。

Friday, October 21, 2011

天鹅的梦

小时候老师想认识我们多一些,第一节作文课离不开“我的愿望”。老师引导我们写这篇文章,愿望不外是有一份受尊重的职业,不是医师就是律师老师科学家,偶尔有同学要当会计师飞机师音乐家,想法新颖,不按模范作文出牌,得分特别高。有同学要当小贩,老师一脸不高兴,说为什么非当小贩不可,同学回应说我爷爷和爸爸都在潮州街卖鱼,我当然也要卖鱼啦!

念中一的时候,同学来自各所小学,老师依样葫芦,希望通过“我的愿望”来了解同学。经过过去几年懵懵懂懂中认识到“我的愿望”的游戏规则,这种不用下本钱的愿望只是把未来当作一个好玩的游戏,不可能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成为医生,否则谁来当司机、谁来当美发师啊?于是我摆脱了过去填上为人师表、当工程师等思考模式与憧憬,写道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人,我从人群中来,也往人群中去,乐意成为朝八晚五的蓝领阶级的一分子。

(同学回应说我爷爷和爸爸都在潮州街卖鱼,我当然也要卖鱼啦!)

家住Old Airport Road聋哑学校附近红砖组屋,毕业自南侨女中的连素卿老师是名实习老师,两个月后便回去师范学院完成最后阶段的课程了,可是她对“我的愿望”却表现出异常的诚恳、真挚与包容。她并没有一脸不屑,也没有为职业规划出贵贱的人为界限,只要靠双手贡献社会,那就是一个有用的人。她的评语还包括了作为一名蓝领工人,还是可以继续学习,充实自己,以后为社会人群作出更大贡献。

有缘认识连素卿老师,虽然相处日短,影响方长,确实应该好好想想我的愿望,我的梦想。

现在回想当年,在反省的过程中,才发觉我们的儿时梦想很多时候是处于沉睡中的,睡时很清晰,醒来后却很模糊。儿时的梦想只是一种想象,并不了解其内在的含义,梦想更需要经过许多外在的因素来触发启动。

更多时候,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被师长、父母、同僚、社会价值观所挤压,朝向一条众人认为是唯一的明亮的主流道路,但却迷失了我们的愿望。不是吗?有多少人还记得曾经拥有过的梦想?有多少人还走在梦想的道路上?

一个人的成长是一生一世的,梦想背后还会有一个自我完成的实践过程,只是当人生有责任,必须对现实妥协时,实践的过程只好延误,不过最理想的结局是能容梦想的领域同时发展,把职责与兴趣的隔阂消化掉,找回失去的另一半人与事,让自身重新获得圆满。或许还能够解决中年危机对一个人的影响,与从容面对老化等。

(人生岁月最初的梦想:因为有你同行而圆满。2004)

在回忆在反省的过程中,才发觉原来挥别童年的梦想其实也意味着挥别童年的思想,甚至险些铸成大错。大人与小孩之间开始出现矛盾,明明彼此间有浓浓的爱,却常常搞得彼此怒目相视,眼睁睁地看着可爱的天使在下一秒化身为恶魔。小孩是弱者,往往处于被挨打出气的一方。

我们一方面对小孩说,不要放弃梦想,另一方面则把许多期望加诸在孩子身上,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是小孩的梦想,已经被提早到来的成人价值观所击碎,成为另一个成人世界的复制品。大人应该给小孩多一点宽容,多一点谅解。当大人的,保有童心,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小孩,并留给自己的下一代更大的梦想空间,让他们不要过早受到成人世界的污化。当父亲这么多年,逐日学习重新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小小反省一下,谁没有错?回归童心的思考方式,跟孩子们一起幻想,其实也在提醒我们最初的梦想,以及小时候快乐的回忆。

孩子认为人生短促,我们相聚的时光像烟花,照亮天空却只是一瞬间,璀璨过后转眼间消失,夜空依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亲人则不一样,思念的心情像播种,埋在最深的心底慢慢萌芽,根扎得深,所以难以忘却。

(相聚的时光像烟花,璀璨只是一瞬间)

是的,为什么“我的愿望”必须依照既定的程序,非得是什么家什么师?为什么我的愿望不能是给我应有的时间,让我过个正常的童年,长大后做回真正的自己?为什么我的愿望不能是飞到遥远的地方,为不幸的儿童做些是人都该做的事?为什么我的愿望不能是超越自我,给他人带来快乐和希望?为什么我的愿望不能是一家子健健康康、平平静静地生活?

Friday, October 14, 2011

海德公园 Hyde Park

当年我还是一个中一生,视野离不开新加坡大坡小坡,去碧山亭扫墓感觉上是很遥远的地方,乘着上车前先将好价钱的霸王车,国昌还会晕车呕吐。沿途经过Thomson Road天主教堂,那股霸气已经足以咂舌。

上地理课老师说起她曾留学伦敦,星期天到海德公园(Hyde Park)演说者角落(Speakers Corner),演讲者站在木箱上,没有听众都可以对着空气高谈阔论,针砭时事,不会面对诉讼,绝对言论自由。想起在社阵幼稚园等弟妹们放学的日子,年轻有爱心的老师都呆不上几个月,后来有一位男老师在街上奔跑,我们在窗口看到他仓惶的模样,大声喊了他一声,他看到我们似乎兴高采烈,也不顾二马路(Hill Street)车水马龙,匆匆越过五条车道的马路,一路跑上我们三楼住家,喝口水定下神来,给了我们一份党报,在窗口张望了好一阵子才告别,自此以后便没在学校见到他。后来从大人的交谈中,大概知道他们是属于另一类理想型青年,为了坚持信奉的理念,他们不惜牺牲自身的自由,在没有审讯的情况下被内安局扣留,短则几个月,长則如陈福寿医生等人,十余年都还没出狱。

(马克思主义者,Hyde Park Speakers Corner)

因为有得比较,不禁为不知在地球何处的伦敦与海德公园而神往。后来才知道海德公园是英国民主的历史象征,从1855年起,市民可在此发表任何有关国计民生的话题,OB Marker是不准攻击英国王室或对任何人进行人身攻击。想象一下19世纪英国政府禁止传播马克思主义,可是人们却可以到演说者角落宣传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思想在政治前提与言论包容的矛盾中争得一席之地。

在那个欧洲倡导民主进程的时代,新加坡则面对着一波移民潮,中国南方前来讨生活的年轻苦力、日本九州的风尘女子、随着季候风在新加坡逗留的商人水手,打造出另一番社会风情画。不过讲到民生民主,我们确实落后百年,有许多进步的空间。

海德公园历史悠久, 1066 年以前是威斯敏斯特教堂(Westminster Abbey)的一个大庄园。16世纪上半叶, 亨利八世将这里作为狩鹿场,就像中国承德的避暑山庄之类的皇家园林。18 世纪末,这里同市区连成一片,改辟为公园。19 世纪以来, 伦敦市区扩展, 原在伦敦西郊的海德公园逐渐成为市中心区域, 成为游人喜爱的一个地方。 1851年,维多利亚女王首次在这里举办伦敦国际博览会。

(1851年,伦敦国际博览会)

或许正因为中一的时候听地理课老师说起伦敦和海德公园,以后才有到此圆梦的勇气。1993年秋天,把刚新婚没出过远门的老伴(当年还很年轻)带到万里之外的伦敦,这一趟合理化的离家出走,是整整365天的路。

海德公园的春夏秋冬各有其神采。秋天的海德公园有棕红色的落叶,秋诗篇篇;冬天的海德公园并没有想象中的萧条,还有忙着觅食的松鼠和湖中耐寒的肥鸭子。春夏的海德公园百花齐放,闲暇漫步少了刺鼻的寒风,和煦的春风叫人陶醉,生活本来就该有此人间好时节。



(海德公园内。1993,1994)

在伦敦生活,最难过的一刻是到海德公园附近的新加坡大使馆寻求协助。Bad experience! 当时生产力强,在伦敦从造人到生产,到带着小BB回到新加坡,全在一年内完成。的确,所谓十月怀胎,一年也嫌太长。儿子出生后在伦敦办理出生证,简单直接,只需母亲的记录,连老爸的名字都免了。倒是到新加坡大使馆申请新加坡护照,问题多多,除了那张最难以忍受的比冬天还萧瑟的铁脸,还有无情的语气说我必须回去新加坡申请护照,再飞回来把孩子带走!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十分牵强的解释,我一方面丈二金刚摸不着脑,另一方面不满那种“你有求于我”的态度,到最后使用强硬的语气,说我是新加坡人,来新加坡大使馆申请护照是因为我已经付了该付的所得税来供养你们在伦敦写意的生活,你们当我是阿蒙吗?


(我的孩子们在海德公园玩乐。1998,1999)

结果呢?“声大恶嗮”,六个星期后护照到手,赶上晚间十点的SQ,在截然不同的友善的待遇中回到万里之外的老家。

六年后,2000年9月,新加坡政府以海德公园为模式,在芳林公园开辟演说者角落,往言论自由跨前一步。十一年后2011年的全国大选,新媒体的力量比海德公园有过之而无不及,互联网上到处都是海德公园,现成的Facebook和Yahoo Forum等都成了交流的平台,进一步促进了民主的进程。

(芳林公园,为华文请命。2010)

Friday, October 07, 2011

我也很想写封信

我也很想写封信,告诉你这里的天气。

那是从前。在e-时代,写信是件烦事,可以通过SMS,Email,Skype,Facebook等等,想知道悉尼多风、北京大雨?Google一下,答案就在弹指间。

现在super e-时代,还有PM和twitter,云端科技也许还会颠覆e-潮流,以后直上云帆度沧海,我是一片云,cloud来又cloud去,身随魂梦飞,来去无牵挂。

为了表示我是摩登老爸,跟得上科技潮流,跟女儿说今晚我来PM你啊!她问我什么是PM?唔,英雄终于有出头天了,我说你听不懂PM吗?那我Post Message你好了。她听后哈哈大笑,说PM是Private Message,很私人的,怎么可以Post Message,公诸于天下呢?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终于明白我的'e'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慢吞吞的elevator,跟他们的electron速度相比,真的是没得比。只能做到trying to keep up, but never at the forefront。

以前写信,真的是一本正经的,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是心血。写了几个错别字,还会整面重新抄写,仔细地放入信封,贴上邮票,塞进邮筒后,还想象着对方收信后喜滋滋的表情。打开自家的邮箱,收到回信可以高兴一整天。跟外国朋友交笔友,还能收到异国邮票,为集邮簿增添异国姿彩。朋友出国念书,鱼雁相通,还可剩下长途电话费。

(曾经很期待来自远方的来函)

(交朋友兼集邮)

现在的邮箱多了,不过都是电子化的。开了多个虚拟的电子邮箱,基本上每个邮箱都有不同的联络社群,有时候还会收信收到手软,不然就是发信发到心脏病爆发。怎么会落难到此地步呢?有时候生气起来,字里行间非常感性,按一个SEND,才惊觉是REPLY ALL,不该收到的,被臭骂的家伙也都收到了,一失手成千古恨,悔不当初。

发送Junk mail和spam mail是免费的,因此也收到许多不需开封的邮件,看看题目看看发信人,delete就是了。这些Spam mails,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脱离不了帮你完成一夜之间成为千万富豪的发财梦。

至于真正的、实实在在的邮箱,不开好过开,因为当年收到信件的喜悦感已经荡然无存了,接踵而来的是收到手软的账单,马不停蹄,日复日、年复年,什么时候可以放下脚步,停车坐看枫林晚,不当财奴欲做仙?

(来自‘家乡’的邮件,平安,心安)

(据说这套海陆空邮票价值不菲,是我的非卖品)

想起星云大师的醒世格言:“有钱人未必富有,富有的人未必有很多钱。”的确,心安,则满。

在e-时代,若能收到一封简单报平安的电邮,或是 facebook 上一张刚电传上网的照片,同样的,心安,则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