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ne 25, 2021

听广播长大:加里谷山的最后一夜 (Caldecott Hill)

2016年10月,最后一次走入加里谷山的电台录音室,参与电台938LIVE Chew Wui Lynn制作的 “Heritage & History”。这是个类似958城市频道《印象古早》的节目,不过全长40分钟,虽然是预录的,但对话错话真话反话一刀不剪。


(加里谷山的新传媒。2016.)

录制结束后,Wui Lynn带我游览几乎人去楼空,可以自由行的加里谷山。回忆上世纪80年代末青涩地上山,上第三广播网陈楷的节目,录音室有点像杂物室。


(加里谷山新传媒的最后一夜。2016。)

读中一的时候家里增添了第一台手掌般大小的袖珍型收音机,但觉第三广播网的节目颇吸引人。这颗“掌上明珠”也让我增加一些物理知识,原来电波分为中波MW和短波SW,以及搞不清是舍的调频身历声FM。

平时最吸引人的是下午1.35时和傍晚5.35时的《文艺歌曲》时段,周末则是长达两个小时的《海外听众点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原来短波不短,漂洋过海传播至巨港、棉兰、爪哇、加里曼丹,偶尔还有更远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听众捎来的讯息。


大选成绩揭晓后就是逮捕和诽谤新闻的年代


印象最深刻的是将收音机放在耳边,守候大选成绩的70年代。那个年代,大选成绩甫揭晓,接踵而来的就是落败的候选人被逮捕和被控告诽谤的新闻,从中认识了仝道章、梁文贵、萧麒麟等参选人的名字。就多谈一些相关见闻吧!

内安局于1971年5月2日凌晨展开“黑色行动” (Black Operation),逮捕南洋商报的总经理李茂成(李茂成家族掌管泛马来西亚日报pan-Malaysian daily)、总编辑仝道章和资深主笔李星可,隔天公众关系经理郭隆生也被捕。时任新加坡总理李光耀谴责南洋商报立场亲共,报道中国共产党的消息时往往报喜不报忧,挑起种族仇恨,渲染华语教育问题,损害新加坡利益。有关南洋商报对新加坡的安全构成威胁的指责,社长李友成举行记者招待会,否认政府的各项指责,表示南洋商报要与政府据理力争,结果李友成本人也于1973 年1月28日在内部安全法令下被拘留。

总编辑三苏汀仝道章是一名回族人,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他被拘禁两年后获释,到吉隆坡做生意。1976年的全国大选,仝道章回到新加坡,代表统一阵线参选砖厂区。他败选后从计票中心驾车回到经禧的住家,在停车场被内部安全局人员带走。内安部指仝道章在大选期间玩弄华文沙文主义,若不加以制止,将演变成种族暴乱。内安部亦质疑仝道章的统一阵线党员资格,原因是该党无法提供仝道章的入会申请表,仝道章的竞选海报也没有该党的徽章。

统一阵线秘书长萧麒麟坚持仝道章并没有煽动群众,政府应该公开审讯,并考虑向高庭申请人身保护令,最终因若申请失败必须支付二万元堂费而不了了之。

仝道章在明月湾扣留中心虔心钻研《可兰经》。1979年初,仝道章在限制令下获释,继续可兰经的翻译工作,译本于1989年11月由南京译林出版社出版。(中国称“可兰经”为“古兰经”)。

人民阵线秘书长梁文贵的公开声明,则指仝道章被大马政坛人物利用。1974年8月,梁文贵因被指滥用党基金而到吉隆坡避难,仝道章等人在当地给予他经济援助,劝他跟当地的政治组织合作,这么一来,他就可以解决因诽谤诉讼案,必须赔偿四万元给李炯才和庭费的未清债务。(《南洋商报》1977年2月25日)。

大马警察总长则指梁文贵的声明纯属虚构,实际上梁文贵是寻求政治庇护,申请在大马永久居留,但由于理由不充分而被拒绝。此后梁文贵多次以两个星期为限的居留期,从多个地点进出马来西亚。(《南洋商报》1977年2月26日)。

萧麒麟最后一次以政治人物的身份出现是2015年的全国大选,他率先插旗,宣布以民主进步党候选人身份竞选凤山区议席,过后因工人党参选而作罢。萧麒麟最后一次参加大选是在1988年,代表工人党角逐勿洛集选区。落选后他第二度离开工人党,并于1991年成立民主进步党。


从幕后走到幕前


从前在电台做播音就规规矩矩地做播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来播音人“个性化”,从幕后走到前台,并主持商业活动,带队旅游,参与华乐团的《春花齐放》音乐会等,听众可以将主持人的脸跟声音重叠,距离不再遥远。



(跟新加坡华乐团合作的《春花齐放》音乐会。2014年。)

如今电台播音数码化了,下载meLISTEN就可以随时随地听广播,手机和电脑就是收音机。如果声波也可以当实体般保留,那么中波、短波和调频身历声将是珍贵的历史文物。

追溯起来,新加坡广播电台于1923年5月5日启播,2023年就满百岁了。至于电视则迟了40年,1963年2月15日启播,4月2日第五波道每日播送4小时的英语节目, 11月23日第八波道主要播放中文节目。

对了,您还记得第三广播网是什么时候转身为958城市频道的吗?答案是1991年12月16日。

2018年初开始上电台958黄淑君的《印象古早》,步入阿逸拉惹的新传媒大厦。这么一栋崭新华丽的建筑物,建造与维持费从哪里来?新加坡的广播与电视都是靠政府起家的,政府必须维持一个官方喉舌平台,因此不难想像,淡马锡控股就是新传媒的幕后金主。



(新传媒大厦的播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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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18, 2021

“冬瓜豆腐”

红衣进,白衣出。一生只进一家门,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只进一家坟,一生只记一人魂。始于月老,终于孟婆。(原句取自网络。)

“死亡”是个华人避忌的词汇,对于这类不吉利的字眼,有些人坦荡荡毫不介意,有些人则很"pantang"(忌讳),出于信仰、习俗、健康、年龄等原因而有所禁忌。

但是,人生离不开死亡,生死习题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如何在日常生活上沟通,又不会得罪对方呢?民间通过丰富的联想,制造出引申的词汇。


动物植物派上用场


我小时候听大人谈话,最常听到的有“走了”,“卖咸鱼”,“卖咸鸭蛋”,“种番薯” 、“种芋头”等。初入耳时一知半解,耳濡目染多了,自己也会在交谈时用上一些。

我童年时代的人的寿命不长,50来岁的人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常听到大人说这些话。耳濡目染下,六、七岁时已经完全听懂这些跟死亡相关的联想词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某日早晨九点多,父亲工作的厂代表上门报讯,祖母已经先行一步,父亲正赶往中央医院料理后事。我不需要等邻居用浅白的文字来解释,已经抱头大哭,心里想着阿嫲老是想着回家,回去老远水路的家,现在阿嫲终于如愿以偿,可以漂洋过海回到乡下的家了。

“走了”最直截了当,不需要太多的揣测,“卖咸鱼”则需要动动脑筋。从前渔民出海打渔为生,没有什么先进设备来保鲜,于是使用大量的盐巴来腌制防腐。咸鱼脱水风干后就像木乃伊那样的干尸一样,于是咸鱼成为死人的另一种说法。

我们常说人家“咸鱼翻生”,就是指他“起死回生”,比喻人处于困境中出现好转。周星驰的电影虽然让人觉得无厘头,但常有佳句,譬如《少林足球》中有一句经典的对白:“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意思就是“人没有梦想,和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


(晒咸鱼)

至于“卖咸鸭蛋”,以前死者入棺时,棺材内先洒上香炉灰。咸鸭蛋也是用灰包腌制的,所以就把“卖咸鸭蛋”跟逝世凑在一块了。

以“种番薯”、“种芋头”来代表往生,那是因为土葬的年代,尸体埋在地下,就像番薯芋头埋在土里。土葬的年代新加坡到处都有坟场,随着一个个让地给活人建屋子,下棺若干年后挖土起坟,就像挖番薯芋头那样,因此衍生出以植物来代表死亡。

土葬的年代,各社群为乡里服务的精神支撑着华人社会。譬如在广惠肇留医院逝世的无依无靠人士,安葬在广惠肇碧山亭所拨出的山地。运送死者到碧山亭需要经费,对慈善医院来说是一笔为数不小的额外负担。德士不载尸体,货车费用高,缺乏经费的时候,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运载尸体,把包裹得密密麻麻的死尸放在四轮板车上,由义工把尸体拉到碧山亭。这种构造简单的四轮板车称为“番薯车”。叫开来后,出殡用的灵车也称为番薯车。



(广惠肇留医院的病患往生后,神主牌先在此宣统三年的神桌上拜祭后,才用“番薯车”将尸体拉到广惠肇碧山亭的义地埋葬。)


冬瓜豆腐


冬瓜豆腐虽然是有益的食品,素食少不了它,也可以含蓄地比喻三长两短,遭遇不测。

关于“冬瓜豆腐”的典故,以前往生者出殡下葬后,主家会请到场送殡的亲友吃顿饭,称为解秽酒。解秽酒有七道菜一甜品,避免白事成双,必须从甜品吃起,象征把后福留给子孙。从前的解秽酒是素食,其中有两道素菜:青色的冬瓜和白色的豆腐,代表往生者生前清清白白。

农历七月鬼门关大开,人们也会煮冬瓜豆腐给鬼吃。我还是名读书郎时,农历七月早晨走过里峇峇利游泳池旁的人行道上学,一路上有许多粉笔画出来的圆圈,圈内除了烧过的元宝灰,还有水果和冬瓜豆腐煮成的素食。那些都是街坊于前一晚拜祭后留下来给好兄弟享用的。

还有呢!广东话“瓜老衬”也和死者有关,瓜指冬瓜豆腐,老指老寿而终,衬指棺材,综合起来就是死人了。


缨红宴


除了解秽酒之外还有缨红宴,解秽酒属于白事的一部分,缨红宴则是守孝期结束,脱孝后吃的,原则上不属于白事。

缨红宴有八道菜一甜品,比解秽酒多了一道,取义好事成双。同样的由甜品吃起,取义将福分留给后人。此外,缨红宴还留个位,并独立设置一份餐具给先人,先招呼先人吃饭,其他人才启动筷子。席间派发缨红利是,红包钱为双数。

现代人很少会守孝百日,更别说守孝三年了。一般上先人出殡当天就在火葬场或坟场脱孝了,因此所吃的是缨红宴而不是解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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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11, 2021

合洛路周遭的时代剪影

原文刊登于《源》2021年第2期,总期150,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出版

1858年命名的合洛路(Havelock Road)位于大坡,跟新加坡河并行。那时候新加坡和印度一样,由英国东印度公司管理。印度雇佣兵前往阿富汗和缅甸,为英国扩张势力。他们军阶低微,处处听命于英国将领,还得自付旅途和行李费;此外传统的种姓制度亦因征兵而受到破坏,累积起来的情绪导致兵变。合洛将军(General Sir Henry Havelock)受委镇压叛变有功,因此出现合洛路这条将军的路

新加坡独立前后,合洛路周边的木屋区和老店屋,或受祝融光顾或被拆除,新组屋取代旧貌,河岸景色尽入眼帘。转眼间半个世纪前的新组屋正在变老,见证昔日充满民生气息,如今则是越夜越精彩的河景。至于坐落在河畔新巴刹原址那两座较迟兴建的组屋,反而无缘迎接21世纪的到来。

合洛路地形图(根据1969年街道图绘制)。

大坡一条街上的三个巴刹:新巴刹、同济医院巴刹、珍珠巴刹

新巴刹指的是旧地图中的爱伦坡巴刹(Ellenborough Market),重新发展后克拉码头商场(Clarke Quay The Central)的所在地。新巴刹和隔邻的潮州街(保留在克拉码头商场内)曾为蔬果批发中心,1968年一场大火将爱伦坡巴刹化为灰烬,小贩在潮州街上重新营业。河畔的组屋落成后,附近同济医院前的路边摊迁入屋檐下谋生,可惜组屋不满20年便被拆除了。

新巴刹(柴船头)被祝融光顾后所兴建的组屋,如今为克拉码头商场(Clarke Quay The Central)的所在地。

这里也是俗称柴船头的潮州人地盘,从印尼跨海而来的火炭船在桥头靠岸。黄昏炊烟,饭焦的香味漂落河面,提醒行船人该回家了。柴船头的潮州美食特别丰盛,虾枣、卤鹅、猪脚冻、肉骨茶闻名遐迩,亮记和万兴潮州菜馆就是在那儿起家的。

过去的潮州街蔬果批发中心。图片来源:郭义珠。

柴船头的前身为甘榜马六甲,早在两百年前,马六甲人跟着驻扎官法夸尔来到此地安家,阿裕尼1820年创建的回教堂 Masjid Omar Kampong Melaka就是从前甘榜的老地标。为殖民地政府工作的马来文豪文西阿都拉(Munshi Abdullah)来到这儿居住,完成《阿都拉传》(Hikayat Abdullah)这部19世纪的重要文献。

两百年的甘榜马六甲回教堂是合洛路一带最古老的标志。

跟新巴刹百米之遥的哇燕街(Wayang Street同济医院露天巴刹专做夜市,架着绿色帆布顶的熟食摊和成衣日用品摊位于下午四点左右陆续开市,晚风带着锅气、汗水和沟渠的异味,霓虹灯下加鲁达手表广告特别耀眼夺目,摊贩食客共同打造夜市人生。

哇燕街同济医院巴刹吸引老饕一块儿打造夜市人生,如今这里为延长的余东璇街。图片来源:Paul Piollet

同济医院原建筑乃受保留古迹之一,如今是一家保健品店。同济医院的诞生可追溯到19世纪下半叶,中医慈善医疗萌芽的阶段。来自广东新会的中街七家头有感于贫苦之辈,偶染疾病,往往僵卧于街头巷尾,听其自生自灭,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乃聚首磋商同济医社于单边街(North Canal Road,为附近居住的水手苦力提供免费医药,后来各籍贯人士都参与同济医院的博爱济众事业。运作25年后,同济医社才以同济医院的名义迁往哇燕街,1976年迁入振瑞路(Chin Swee Road)的新大楼。

19世纪落成的同济医院乃国家古迹。

无独有偶,1966年圣诞节前夕的大火将半个世纪的珍珠巴刹烧毁了。这块地段重新规划后,兴建起大家熟悉的珍珠坊和珍珠百货商场。

珍珠巴刹得名于背后的靠山(珍珠山),从前的珍珠巴刹的最大特色是早晚变脸,白天家庭主妇买菜下厨,夜间江湖卖艺人点亮大光灯,缨枪刺喉、仰头吞火、胸口锤石、以烧红的铁链自残等,推销家传的万能药膏和跌打酒。由于珍珠巴刹附近有大华、东方、金华戏院,自然成为男女相亲、拍拖的好场所。

1950年代的珍珠巴刹前路边摊。图片来源:互联网

珍珠巴刹的另一特色就是挂着茶室招牌的烟酒铺,店主聘请 茶花女跟客人猜拳聊天,目的无非带旺生意。《南洋商报》的一篇文章形容茶花女像桌布,铺在茶室的桌子上,尝尽百味杂陈的都会人生。水性杨花的妇女觉得滋味是甜的,受环境所逼者觉得酸,发育未全的姑娘感到苦,才貌双全的年轻女子尝到辣,守孝已满的寡妇认为咸,娉婷袅娜的舞女见惯大场面,茶室的日子显得淡然无味。从前不流行结婚后的女人出外打工,跟茶客打情骂俏无非为了挣钱过活,反正逢场作戏,大家都心照不宣。

珍珠百货商场与珍珠坊为昔日珍珠巴刹与柏路所在地。


珍珠山罪案掀起反黄运动

珍珠巴刹所在地柏路(Park Road)是个三教九流之地,民居与黄赌毒同在屋檐下,形成从前新加坡的社会缩影。这一带对本地社会影响最深远的,莫过于19531012日中午时分,15岁的女学生遭奸杀,凶徒心狠手辣的干案手法震惊新马社会。学生团体发起反黄运动,指责殖民地政府纵容黄潮泛滥,造成罪案层出不穷。中正中学的短剧《打黄狼》将政府比喻为十恶不赦的野狼,民间反殖的情绪日益滋长。

上世纪70年代初政府将柏路重新发展,其中海山街第34座组屋是特色项目之一。 20层楼的组屋分成三大版块,一楼到四楼的行人通道让行人安全地来往珍珠坊与振瑞路,顺便在各层商店购物。搬迁到这里的多是受到市区重建影响的附近居民,至于住哪一个单位是通过公开抽签决定的。

海山街第34座组屋是特色项目之一。

我的中学同学刘省民原本住在直落亚逸街一带的旧店屋,就读的崇福女学校也是设在福建会馆旁的旧店屋内的。他乃海山街组屋的第一批居民,虽然那时候的组屋设计简单,单位面积也较小,好处是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厕所外摆张圆桌,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庆祝节日的好场所了。

居民在海山街第34座组屋内,一家人欢庆节日。图片来源:刘省民。


冼良传绝招

振瑞路组屋停车场顶楼的红星酒家,是一家由昔日粤菜四大天王中的冼良和许国威主理的粤菜餐馆。40多年坚持下来的推车点心,早已成为红星的招牌。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新加坡迎来粤菜的辉煌期,大世界有咏春园和宝石酒家,新世界有大东和北京酒家,快乐世界有大同,小坡有皇后、国泰和大新,大坡有天一景、南天、大东、南唐和新纪元等。冼良和许国威就是那个年代在国泰酒楼学艺后出来创业的。

机缘巧合下,90多岁的冼良传授我两招食材料理的心得:第一道三浸白斩鸡,先煮滚一锅清水,将生鸡置入过水,前后三次。再将水煮滚后,把鸡只置入滚15分钟,做出来的白斩鸡柔而不软,又有嚼劲。第二道针刺三层肉,无论蒸煮烤炸,都先用针刺猪皮,让肥猪肉皮层下的脂肪从针孔流出来,吃起来才会肥而不腻,口感丰富。


合洛路华民护卫司

合洛路有座于1930年重建落成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原主就是华民护卫司了。

(前华民护卫司。

1877年成立的华民护卫司是管理华人事务的部门,第一任司长必麒麟(William Pickering)能讲流利的华人方言,除了斡旋调停帮派械斗,也负责扫荡非法的雏妓和人口贩卖。

华民护卫司成立十年后加强赌博管制,影响私会党的收入。一名私会党员恶向胆边生,走入毕麒麟的办公室,手挥利斧砍在大人的额头上。虽然毕麒麟的伤势痊愈了,但已无心恋栈,辞官归故里,回到苏格兰。

殖民地政府认为凶徒必有匪党串合,预设奸谋,决定跟帮会正面交锋。时任总督史密斯(Sir Cecil Clementi Smith)通过社团法令来关闭所有私会党,同时成立由华人组成的咨询委员会来管理华社。当时有些帮会关闭了,有些则潜入地下横行近百年。


摃石街不只是打石而已

阿卡夫桥这一带的合洛路中段俗称摃石街,摃石是福建话打石的意思,据说这里有九间相连的福建人店铺,经营打墓碑、石磨、捶斗的生意。

大坡客纳街养正学校旧址俗称大门楼,摃石街也称为大门楼。摃石街大门楼有殷商林秉祥的和丰油较与和丰雪文厂,出产风行新马三十年的和丰椰油、椰干、椰粕、肥皂等。油较的意思是用滚轴绞椰干榨椰油,雪文则是肥皂。和丰工厂的数百名员工多数是大门楼的居民,原籍福建诏安,印证自己人形成一条村落的格局。

和丰油较货仓有自己的码头让驳船靠岸,百多年前兴建的货仓反映当时流行的风格,如今转型为典雅的The Warehouse Hotel。马路对面有和丰油厂、肥皂厂和货仓,厂址是今天的美丽华大酒店和国敦统一大酒店,背后是俗称和丰山、万基山的约克山(York Hill)。

受保留的百年和丰油较货仓为昔日叱咤一时的和丰油较与和丰雪文厂保留时代印记,货仓已经转型为酒店。

1963年万基山木屋区发生火灾,两千多人无家可归,那是继两年前河水山大火之后的另一浩劫。政府批准救济基金的捐款豁免缴税,让公众筹款和捐献旧衣物,发挥民间守望相助的精神。


约克山上有温情

约克山上的12座组屋坐落在惹兰固哥(Jalan Kukoh,强大的路)和惹兰民亚(Jalan Minyak,油路)两条山坡路上,这个仿佛钟摆停顿的地区就是将近一个甲子前的灾场了。古老的组屋窗口面山对河,平民百姓的住家也可欣赏锦绣河山。这里的租赁组屋住着多户老人家,由无偿的义工协助他们的日常起居。

从约克山(万基山)的组屋看新加坡河,色彩艳丽的桥梁为阿卡夫桥。

山上的欧南中学是新加坡独立后的工艺中学之一。那个年代新加坡推行工业化,初中学生每个星期都必须上四个小时的金工、电工和木工实习课。我赶上那个年代,到欧南中学的工厂实习后终身受用,如今家里一般的维修工作依然由我一手包办。

欧南中学是新加坡独立后的工艺中学之一。)

欧南中学的原址为百多年前创立的保良局,为被逼为娼及从妓院逃出来的女子提供栖身之所。随着时代的演变,保良局也成为被遗弃、虐待的女孩,或从富裕家庭逃出来的妹仔(奴婢)的安身处。二战结束后,约克山保良局原址成为社会福利部属下的家居手艺中心,让女孩们学习谋生的技能。现今的新加坡少女收容所可视为昔日保良局的延伸。

合洛路东西南北走一回,过去讨生活人家与当下平静安稳的社会交叉重叠,眼前仿佛涌现一幕幕的剪影人生:有再难过的日子,咬一咬牙跟就熬过去的生命力,也有为不幸人士伸出援手的潺潺暖流。至于再往北走,俗称乌桥头的合洛路曾经是私会党黑区,留待下回再谈。


主要参考资料

Cornelius-Takahama, Vernon, “Havelock Road”, Singaporeinfopedia, https://eresources.nlb.gov.sg/infopedia/articles/SIP_229_2004-12-15.html accessed 1 October 2020.

SINGAPORE RIVER WALK, National Heritage Board, October 2016.

The Disappearance of the Historic Ellenborough Street, https://remembersingapore.org/2020/06/15/ellenborough-street-history/ accessed 17 August 2020.

The Straits Times,南洋商报,星洲日报。

杜南发主编,《同济医院150 周年文集》20179月,ISBN 978-981-11-3944-4

李国樑,保良局,《源》2013年第四期,总期104

李国樑,反黄运动,《奔向黎明 新加坡民间记忆》水木作坊出版社 2016年,ISBN  981 09 8994 6

李海鹰,无限风光忆合乐路www.sgwritings.com/bbs/viewthread.php?tid=33263 accessed 1 September 2020

刘省民访谈记录,20209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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