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November 28, 2023

两家同名的华侨银行

作者:何乃强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2023109

 

上世纪初期,新加坡有两家华侨银行:一家是创办于1919年的Oversea Chinese Bank(缩写OCB; 另一家是成立于1932年的Oversea-Chinese Banking Corporation Limited,(缩写OCBC)。这两家银行的中文翻译皆称华侨银行。这相同译名会引起研究华侨银行历史,只参阅中文记录及资料的学者混乱,以为两者是相同的银行。

这两家银行是由不同华族人士所创办,有不同董事部及成员。OCB是在1919年由著名米商邱正朝(?-1896)的儿子邱国瓦Khoo Kok Wah1872-1932)联同陈延谦(Tan Ean-Kiam 1881-1943)、黄仲涵(Oei Tiong-Ham 1866-1924)以及黄弈住( Oei Ik Tjoe 1868-1945)等人创办,林文庆博士及陈延谦皆曾出任OCB 的董事局主席。OCB还聘有谢仲宣(1884-1921)为经理,陈延谦则任总经理。

至于营业至今的华侨银行OCBC,则是由时任华商银行副主席的李光前(1893-1967),在1932年趁着大萧条时期,倡议将OCB、和丰银行(Ho Hong Bank HHB, 1917年由林秉祥Lim Peng Siang1872-1944创办)和华商银行Chinese Commercial Bank CCB1912年由林秉祥、陈若锦{1859-1917}、李浚源{1868-1924}等人创办)这三家银行合并为一,巩固实力,成为一家资本雄厚的OCBC。这样的合并是当时新加坡华人商界的大事。

OCBC董事局主席由和丰银行的董事局主席徐垂青Chee Swee Ching1866-1938)担任,李光前副之。陈延谦则担任总经理,鞠躬尽瘁,直至去世。合并有关各方同意每股OCBHHB可以转换成一股OCBC股,而每股CCB股票可以更换成三股OCBC股票。

说到银行业两位先贤林秉祥和邱国瓦:林秉祥是富商林和坂(Lim Ho Pah 1841-1913)的儿子,在父亲的公司任职,后来建起和丰集团,经营航运、银行、工商业等多元化业务。他是中华总商会发起人之一,1914年担任会长。1927年建筑商林路(1852-1929)倡导筹建九龙堂,获林秉祥支持,捐款5000叻元,款额仅次于林路(抗日英雄林谋盛之父)。

至于邱国瓦,他是前清举人,名诗人邱菽园(又名德馨Khoo Seok Wan@Teck Him 1874-1941)的堂哥。邱菽园的父亲邱正忠(1820-1896)和邱国瓦的父亲邱正朝是兄弟关系。1899年,新加坡华人女子学校(Singapore Chinese GirlsSchool)创办,邱菽园一个人就捐献3000叻元,等于建校所需经费的半数。

Friday, November 24, 2023

SOS (新加坡援人机构): Spark the Change Fest 2023

202392日,在体育城华侨银行广场举行的全日活动“Spark the Change Fest 2023”。这是SOSSamaritans of Singapore,新加坡援人机构)主办的常年活动,单是早上已吸引数千公众人士参与,一天下来可能上万。并没看到传统媒体上的宣传,很好奇公众人士从哪里捎来信息,大清早便陆续报到?

参与义走的公众人士踊跃,其中以女生居多

当天的重头戏是义走(HowRU Charity Walk),为当天的节目掀开序幕。我的任务是为早上活动定格,给自己的挑战是沿途捕捉快乐情怀。20多年没正式跑步,提着沉甸甸的长镜头相机跑3公里,虽然谈不上IPPT速度,意外的是原来多年来低估了自己的体能和战斗力。

“起跑线”上

 

一身汗水心舒畅

参与这场活动的女生比男生多,大约7:3。回到终点休息的参与者,一身黏黏的汗水,为什么还这么开心?

这类自拍的镜头相当普遍

名字叫姿洁的女生说,她独自前来时脑袋沉甸甸的,不过越走头脑越清晰,现在有创作灵感了。说着说着,似乎忘记在跟我说话,从背包掏出iPad,打开SketchClub应用程序,将在火星义走的灵感素描下来。

姿洁的言行举止似乎有轻微自闭症,不过勇于跨出融入社会的第一步,也不怕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表达想法,多少反映社会的包容性正在优化中。她最大的心愿是开着“Perseverance Rover and leave its mark on Mars”(开着毅力号,在火星留下足迹)。Perseverance(毅力号)是美国于20207月发射到火星的探测器。

当然有朋友成群结队,一家大小推着婴儿车,拖着小狗参与其盛的各界人士。他们说义走可以帮助其他人,也可以日行万步。“The more we get together, the more it shows that we are interconnected by certain shared purposes.”(某些共同的目标,让我们走在一起)。

某些共同的目标,让我们走在一起

明白了,送暖是一种福气,能够将福分传送给需要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Spark the Change Fest 2023还有许多其他活动,例如拍照区、电话区、手工艺、瑜伽、茶艺、艺人表演等,都在尝试发出生活可以更加美好、创伤可以疗愈的正面讯息。

生活可以更加美好

瑜伽也是生理与心理治疗方式之一

自杀成风?

SOS202371日发布的数据,2022年共有476名自杀死亡者,是这个世纪的新高。跟近年相比, 2018年至2021年分别有397人、400人、452人和378人自杀死亡。连续四年来,自杀成为10岁至29岁年轻人的首要死因,占了总自杀人数的三分一;70岁至79岁者,自杀人数从2021年的30人增加至2022年的48人,增加六成。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全球每年有70多万人死于自杀。以自杀人口比率来说,美国、韩国、日本、比利时、瑞典、芬兰、瑞典、纽西兰、冰岛、瑞士等都比新加坡来得高;新加坡的自杀率则比法国、荷兰、爱尔兰、卢森堡、德国、丹麦、英国、意大利、土耳其、泰国、越南、菲律宾、文莱等来得高,放在国际标准上算是中规中矩

有些评论形容我们的社会弥漫着看不见的精神困扰,每一名自杀身亡的年轻人,平均有25次自杀未遂的经历;至于每一名自杀身亡的老人,有四次自杀未遂的经历。相比之下,年轻人尝试自杀的可能性更高,不过老年人意图自杀的思想极端,一旦死志已决,自杀途径更致命。求救热线、关怀短信(CareText)等危机干预方式,或许适合年轻人,对于阻止老年人自杀可能起不到作用。

每个人的人生遭遇不一,对SOS而言,每个选择活下去的人都是小小胜利。老年人求助的三大问题包括生理疾病、家庭问题和孤单,通常不是分居就是单身或丧偶。预估到了这个年代末,65岁以上的老人家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国人的寿命越来越长,相应的生理和心理疾病可能会愈加显著。社会对于人口老龄化所采取的关怀行动,将是严峻的挑战。

安乐死(Voluntary euthanasia)是不是解决自杀的途径?听起来似乎掩耳盗铃,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的一辈子越来越漫长,当生活已经失去意义,只是采取各种手法来拖延生命的时候,在适当时机庄重地跟亲友告别,或许最终将成为维护人生尊严的选择?

Tuesday, November 21, 2023

赌间口:记忆中童年的二、三事

作者:郭兆树
图源:郭兆树

 

我父亲在俗称赌间口的中国街(China Street)开了一间药材店,店名叫万裕和;什么时候开的我不清楚,听我妈说在日军侵占新加坡前就已经在中国街营业了。一楼最前段当然是店面,中段是制药间兼存放药材,最后面是厨房;二楼是住家,还有一间阁楼用来储存药材。我在中国街住了大约八年,父亲在我出世后大约四年就去世了。1964年底由于家庭纠纷搬离中国街到河水山。

万裕和药行,中国街重新发展前。(1990年代初)

万裕和药行原店面。(2023年)

前阵子听958电台的《印象古早》节目,主持人黄淑君邀请一位赌间口老街坊来谈谈当年的往事,勾起了我记忆中童年时的点点滴滴。好多人讲起六十年代的牛车水,除了市面繁华热闹就是治安不好,私会党横行。确实如此,那个年代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些有关“刀”的暴力画面。….

 

持长刀的一班男人

药材店的后门有一条小巷,从北京街(Pekin Street,现在是一条人行道)通到漆街(Church Street),小巷后有一小片由泥土堆成的坡地,有人就在坡地上倾倒垃圾。坡地之后就是一个小游乐场,场上有几个秋千和跷跷板,再之后就是直落亚逸联络所(Telok Ayer CC)。

从前的北京街。(1990年代初)

从前的北京街与厦门街交界。(1990年代初)

现在的北京街与厦门街交界,这段厦门街已成为远东广场(Far East Square)的步行街。(谷歌图)

傍晚时分,妈妈喜欢在后巷摆放牛奶箱,让我和四哥在外面吃晚餐,因为可以一边吃一边四处跑。有一天傍晚如常正在吃晚餐,突然从北京街方向跑来六、七个大汉,个个手握长刀从我们面前跑过,口中喊着福建话(打)。妈妈赶快叫我们收拾碗筷回店里去,那班人到底去哪里嘶杀不得而知。其实他们手持的是巴冷刀,当时我是个小孩,仰看之下觉得那把刀很长。

 

抛玻璃瓶的少年党

话说有一天早上在店后巷,六、七个少年推了一辆载货的三轮车从北京街方向进来,车上堆放着很多玻璃瓶。他们二话不说,一个个轮流抓起玻璃瓶向前跑几步,然后猛力向另一个方向抛去。当时我就站在店的后门口,看着玻璃瓶飞过我的头上,然后的一声摔破在后巷的另一边。后巷的另一边,几个少年站着远远地看那帮人抛瓶子,那帮少年把玻璃瓶抛完后就撤退,双方并没有打起来。很显然,攻击方知道对方人马会出现在这后巷,向他们丢玻璃瓶意在示威、警告,无意开打。满地的玻璃碎片,害我那天都不敢到后巷那个小游乐场。

 

脸颊流血的男孩

一般流动小贩摊位的摆设,通常会让人清楚知道他们是卖什么的,但是在店后巷一帶就见过一个流动小贩,木制手推车上装了一个大约一米高的长方形木箱,上面摆放一塊砧板和一把七、八英寸长的小刀,单看这外表你绝对不知道他卖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他卖什么,只有一次看到他在联络所那边从木箱子里拿了一塊东西出来,然后用刀切成几小塊卖给顾客,因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可能是糖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小贩是个中老年男人,他的小车一出现,通常会引来几个小孩在他周围嘻闹,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那天早上要出去玩,刚走出后门就看到那个小贩推着木车在面前经过,照例又是几个小孩围绕在他四周,有一两个还帮着推那辆木车。看着那班小孩簇拥着他走向北京街,才一会儿时间,一个男孩突然哭喊着跑回来,右脸颊有道血红的刀伤,血一直流,很是吓人,后面几个男孩跟着他一路往前跑,应该是跑回家去吧。几天后我看到这男孩,受伤的脸颊涂上蓝药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没亲眼见到,过后向我妈提起这事,她说可能是那班小孩围绕着那个小贩妨碍他做生意,一气之下拿刀划了其中一个小孩的脸。这是有可能的,因那天之后那辆小木车再也没出现过,可能已经被警察抓走,或怕被小孩的父母报复,再也不敢在这里出现。

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在我小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此后跟随妈妈去中国街市场时乖了很多,生怕被人在脸上划一刀。

 

 “阿狗持菜刀

 “阿狗是在店门前摆卖香烟的中年男子。传统的中药材店都有一个长长的柜台,柜台的最上方用玻璃制成,里面摆放药品供人选购。阿狗的小香烟摊靠在柜台前面,完全不妨碍顾客进出药材店。

为什么称他为阿狗,可能是他每天骑着载香烟的脚踏车从家里来药材店,后面总跟着一条他饲养的狗。不过,会不会是阿九呢?闽南话里是同样的发音。

话说那天,我就在制药与店面的交界处,突然看见阿狗举着一把菜刀向店面走去,同时用闽南话怒叫令伯惊你,甫踏进店里就被两名店员拦住,一边劝说一边卸下菜刀,接着你一句我一句,人声嘈杂,无法听清楚。我当下认为阿狗与人吵架起冲突才动刀,反正那个年代的赌间口,打架动刀是稀松平常的事。

晚上,妈妈向我们兄弟提起这事,原来是私会党徒向阿狗收保护费,而且来了不只一次,不过每次阿狗都不给;这次想动他的香烟摊,所以才去厨房抄起菜刀。阿狗对我妈说,店里有人想撵走他,不方便开口而借助私会党。妈妈说阿狗在店门口摆摊已经好多年,而药材店都有交保护费,应该已包括这个小香烟摊,从来没有私会党徒另外再向阿狗收保护费。

之后阿狗继续在店门前卖香烟,我们搬离赌间口时他还在那里摆摊。他如何解决保护费的问题,我妈没提到。有时不得不佩服那个时代的人,他们自有一套解决问题和生存的办法。

 

说说一些杂感

药材店每日结束营业后把门关上,店里就可以开赌局,开一或两桌,不过不是每天。店家可以抽水,所以是另一种收入来源。来赌的人都是相熟的,赌完了到对面的煮炒摊吃宵夜。那个年代的店家早就懂得充分利用空间,早晚做不同的生意,所以说赌间口这三个字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时代的华人普遍使用方言,举凡给孩子、商店起名字都根据自己的方言,所以用方言念起来好听顺耳。像在中国街那三间客家人开的药材店,万裕和万安和万生和,用华语念总觉得不太顺口;还有那条松柏街(南京街)用华语念觉得拗口,怪怪的。如果这些名字都用客家话来念就会很顺口,好听。赌间口更不必说,只有用闽南话念才最能传神和有味道。

新传媒的谈论文史节目应该播放这些方言名称给大众听听,偏偏受邀人士只能按规定说华语不可说方言,难道用方言说几个店名、街名就会影响讲华语运动?

我讲述的四件往事,如果放到当下,每件事都会让警察到现场调查,但是那个年代警察办事效率低又贪污,基本上民众都不相信警察,所以不会随便报警。像那个脸颊被划一刀的小孩,我相信他的父母应该没有报警,自己或找人把那个小贩痛打一顿,然后要他赔偿医药费比较符合当时的做法。想想如今的人,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找警察,像那个上餐馆吃阿拉斯加大螃蟹的人,嫌贵竟然报警,难道那几个是视障人士看不见菜单上的价钱,或数学奇差算错价钱?唉!现在的人真的是到了闽南话所讲的胖屎未出(大便不出)也找警察的地步。

每回我到中国街走走,脑子里自然浮现出当年街上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像店门口前卖大麥和黑糯米的两父子,陈福成的豆沙饼,卖猪肠粉和粽子的广东阿婆,中国街市场里的拉车面,晚上才开市的煮炒摊等等。屈指一算,我已离开赌间口近一甲子,不由得感叹岁月流逝得如此匆匆。

赌间口一带的旧街景:直落亚逸街(Telok Ayer Street)从应和会馆往莱佛士坊方向,这里俗称源顺街,得名于街上五大猪仔馆之一的源顺号。(1990年代初)

赌间口一带的旧街景:从芳林苑组屋拍的桥南路(South Bridge Road),现在的大东方大厦。(1990年代初)

Friday, November 17, 2023

民工和战俘建成的泰缅铁路(死亡铁路)

苏格兰的Carol传来多张她父亲威廉汤申(William Thompson)跟年轻战友来到新加坡,参与二战前所拍摄的本地风土照。威廉于1942215日成为战俘,被派遣到泰国兴建泰缅铁路

年轻的军人没出过远门,来到远东不免兴致勃勃,沿途收集纪念品,培养起摄影的爱好,可见他们多少抱着度假的心态来到这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

(William Thompson与同僚跟本地乡村居民合照。图片来源:Carol)

(新加坡淹水的情形,推测是巴西班让一带。图片来源:Carol)

泰缅铁路让火车从新加坡直达仰光

珍珠港遭到袭击前,日本陆军已兵分三路,第5师在泰国的宋卡和北大年登陆,近卫师团兵临曼谷,第18师在吉兰丹的哥打巴鲁抢滩,揭开马来亚战役的序幕。

泰国首相同意跟日本签订同盟条约后,3万多日军向马来亚南部挺进, 一个多月内行军千里。8万联军退守新加坡,最终众不敌寡,马来亚战役的第70天新加坡沦陷。

当时新马的铁路网已臻完善,日本决定修建415公里的泰缅铁路,衔接泰南的万邦(Ban Pong)与缅甸的丹彪扎亚(Thanbyuzayat),落成后火车可从新加坡直达仰光。

早在19世纪末,英国已拟议兴建这条火车道,但因必须穿越世上最崎岖危险的地形,工程过于浩大而作罢。日本工程师重新勘察后,估计正常情况下,铁路需要五、六年时间完成。日本当局鉴于军事形势紧迫,共调派20万民工及6万多名战俘,联手建造这条单轨铁路,限时18个月内全面通车,最终提早两个月落成。 19426月,泰国与缅甸两端同时动工。

这些民工包括8万名来自新马的印度人和华人,9万名缅甸人,7000多名爪哇人,1万多名当守卫与管工的日本和韩国人,以及少数亚美尼亚人。

战俘方面,约七成来自新加坡的英军与澳军,分成三批乘火车出发(19428月,11月,19434月),其余的有来自爪哇和吕宋的1万多名荷军及700名美军。

新加坡到万邦的距离约1500公里,每节8米长的车厢承载30名战俘及机械,4天的路程只能紧紧挨靠,大小便由战友拉着往车厢外解决。民工的待遇更糟,每节车厢挤满七八十人,有些还没到达目的地已经断气了。

从爪哇出发的战俘和民工,则乘坐地狱之船,小船架满隔板,每层高度不足1米,连腰都直不起来,漂流15天后抵达缅甸毛淡棉(Mawlamyine)。

由于泰缅铁路夺走了8万多名民工(约40%民工)和1万多名战俘(约20%战俘)的性命,因此俗称死亡铁路。


走在死亡铁路上

我受到Carol的电邮的感召,于201911月走了一段知性与感性兼蓄的死亡铁路之旅。

根据泰国北碧府泰缅铁路中心的联军记录,威廉汤申是一名讯号兵(列号2343396)。194211月,威廉离开樟宜,抵达万邦后跟着大队步行到沿线工地,最远的走300多公里。他们都住在森林的营地里。

(威廉汤申是一名讯号兵(列号2343396),这是他的战俘记录。图片来源:Carol)

死亡铁路有四分之三在泰国境内,目前可使用的只有50公里,包括大家较熟悉的桂河桥,缅甸部分则完全报废。

(跨越桂河的铁桥)

跨越桂河的11段铁桥源自爪哇,二战时期拆除后运往泰国。战争结束后,英国将死亡铁路卖给泰国,泰国负责修复被美军炸毁的5段桥梁,钢筋水泥的桥墩则由日本建造,作为战争赔偿。

若说搭建桂河桥的难度高,距离桂河桥约一小时车程的探卡赛(Tham Kra Sae)的工程更加险峻。这段铁路建在悬崖边,10多米下河水潺潺,单是组装高架木桥和铺设铁路都可能随时粉身碎骨。

(探卡赛铁路Tham Kra Sae

我凝视着环环相扣的铁轨约略计算,原来每五步就是一条人命。

马来亚的民工离乡背井,来到鸟不生蛋的地方,相信一部分是受到日本军政府高薪,短期合约,提供房屋的诱惑,甚至带着一家人出国。当征聘广告不管用的时候,抽壮丁便出现了。

缅甸方面,日军将可恶的殖民地主义者赶走,缅甸人对日本有一定的好感,纷纷响应号召。

桂河桥附近就是泰缅铁路中心和北碧盟军战俘公墓。根据日军的档案,威廉于昭和20年(1945年)830日由联合国军引渡回英国。死亡铁路落成后,多数存活的战俘被转派到日本煤矿场,只留下少数人负责铁路维修,相信威廉是从日本回国的。

(北碧盟军战俘公墓 War Cemetery)

(威廉的战争记录。图片来源:Carol)

(威廉于昭和20年(1945年)830日由联合国军引渡回英国。图片来源:Carol)

文字让死亡铁路保存着战俘的记忆,至于死去的民工,无名无姓无公墓,似乎不曾出现过。比例上,死亡的民工远高于战俘,相信是因为物质上,民工的居住环境、食物和医疗都比战俘更加恶劣;精神层面上,战俘同袍互相扶持的凝聚力与宗教信仰都是维系生命的重要元素。

泰缅铁路中心的澳洲籍研究员Rod Beattie在北碧府常住,花了十年时间沿着铁路寻找蛛丝马迹,强烈的使命感为我们还原被湮没的轨迹。


劳务者:爪哇民工

Rod Beattie提醒我们,别忘了苏门答腊也有一条死亡铁路,那是日本军政府强迫10万名劳务者romusha)与5000名战俘建成的。日文的劳务者指的是劳工,二战期间几乎成为爪哇民工的专属名词。

这条衔接北干峇鲁(Pekanbaru)和巴东(Padang)海港的火车路长度约为泰缅铁路的一半,用来运送煤炭到日本。铁路落成的时候,战争刚好结束,重获自由的战俘兴高采烈地收拾行装回家,存活的3万名劳务者却不知何处是归途,只好流落异乡。

日据时期,尚有成千上万年轻的劳务者听信军政府的甜言蜜语,以为新加坡是个美好的新世界,下船后才知道被骗来做苦工。马来作家 Ahmad Luthfi 形容他们行尸走肉bangkai bernyawa),在过度操劳,疾病与饥饿的煎熬下,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大街上,无声地等待死亡。

桂河上与水中的火车桥重叠着,时代仿佛将往事带来,时代又将往事送走。交替的时光中,和平,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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