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y 30, 2023

牛车水被遗忘的医院 圣安德烈教会医院

作者:幼吾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20221110

 

一些年过七八十岁的牛车水居民,相信还记得从麦士威路转入,直上斜坡到安祥山路,叫卡达耶那鲁街(Kadayanallur Street)。它是以南印度淡米尔纳德邦的一个城镇命名。以前这里是学驾车上下斜坡必用之路。

这里曾经有一座煤气缸(库),毗邻是广东顺德人何根儒家族的“永昇汽车修理厂”。不远处麦士威路41号,曾经有一所淡米尔语文中学Umar Pulavar Tamil High School1950年原址在16号,1960年在61号,1970年代中搬去仰光路,让位给市区重建局兴建新大厦)。

 

不同使命专科医院

这街道的5号,是一栋将近百年的半椭圆三层楼白色建筑物,竖立在麦士威熟食中心旁。至于它的故事,则少为人知。

1940年代的圣安德烈教会医院

前圣安德烈教会医院的特色为前面一半呈椭圆形,其左边为麦士威熟食中心


原来早在1923年,慈善家陈恭锡的女儿、银行家李浚源的夫人陈德娘(1877-1978)捐献巨款,联同教会组织筹款,在牛车水兴建一家医院,称圣安德烈教会医院(St. Andrew's Mission Hospital,简称SAMH)。

在过去100年,SAMH曾是不同使命的专科医院,如眼科、性病科、结核病(痨病)科、骨科、产前妇产科,以及儿科。19421945年,日本军占领新加坡时,SAMH易名为“市民医院”,这家医院也曾是政府药物及医用器材的仓库。SAMH1949年搬到丹戎巴葛区。

当年新加坡结核病肆虐,医院的天台是让患有骨结核病(亦称骨痨)儿童去晒太阳,以舒缓骨骼痛楚。在那个年代,结核病是没有特效药以及防痨疫苗。是不治之症。染上了痨病,唯有听天由命吧!

 

何文烈医生二三事

我和SAMH有点渊源,还记得一些琐事。

1944年,几个月大的妹妹,不幸患上脑膜炎,奄奄一息,送去SAMH,在还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旦染上细菌病,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生死听由患者的免疫能力。经过当时SAMH院长,也是主任医生何文烈(Dr Ho Boon Liat1912-1995)整月细心照料,妹妹康复过来,可惜她的脑部经已损坏,从此终身残障及智钝。

何医生著有“The Syonan Interlude”(昭南插曲),记录他在SAMH这段时期的事迹,也提到当时因营养不良导致坏血病及脚气病猖獗。这本回忆录有华文翻译版,书名不详,是研究新加坡日治历史很好的参考书。

何文烈医生曾是圣安德烈教会医院院长


何医生战后离开SAMH,在美芝路65号开设“新加坡药房”诊所,从此成为我们家的家庭医生,照顾我们全家。

何医生1937年毕业于爱德华七世医学院,是新加坡“土产”医生。他和我家关系很好,夫妇俩出席我的婚宴。他长期照顾先父的高血压及肾脏衰竭,亦见证父亲离世。

1960年代中,负责看管SAMH大楼药物仓库是公务员何先生,他的宿舍就在大楼顶层,他的女儿是在新加坡大学的医科学生,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1971年,我在政府卫生部门诊部服务,被派去设在这栋大楼的诊疗所服务过一个短时期。

一栋百年旧楼,原来有很多故事。回顾往事,历历在目,往事并不如烟。


Friday, May 26, 2023

睡个好觉 - 认识睡眠多一些

虽说高枕无忧,孤枕难眠,睡觉是一门学问。一夜到天明,经历N个“睡眠周期”,每个周期由四个阶段组成。若想睡个好觉,N最好是4或以上。

现代人的生活,不大可能夜夜好眠,偶尔睡得不好对健康并无大碍。但若经常无法睡个好觉,可能会导致健康亮红灯,包括肥胖、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中风和精神恍惚等。

 

自我检测

我睡觉睡了大半辈子,但似乎多年来都在“睡觉”,没有好好关注过何谓“睡个好觉”,只记得当兵受训的日子夜间睡得最香甜,甫倒下去便被凌晨五点的闹钟催醒了。真正了解个人睡眠状况源自2022年下半叶,那时改用三星智能手表(Galaxy Watch),出于对性能的好奇,结果对身体的讯号有多些认识。

有一段时期戴着手表睡觉,结果发现日常的六七个小时睡眠,得分70/100以上的,都经过至少三个睡眠周期。三星的数据显示,一般超过60岁的人士,平均值为41分,相比之下我的睡眠素质是相当优异的了。

跟睡前的活动结合起来,跟研究报告有许多吻合之处:

1. 睡前一个小时的活动,不论是快速健行一个小时、打太极拳一个多小时、察月观星、阅读、写文章、看电影或听音乐,都不会影响入眠。

2. 饮食是重要因素,睡前最糟糕就是吃宵夜,饱餐后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至于少量(少过100克)山东花生或万里望花生(烘焙的花生,非油炸花生),对睡眠颇有帮助。孩子小的时候,睡前给他们喝杯热奶,同样没一下子便呼呼入睡。

原来花生和牛奶的色氨酸(tryptophan)含量较高,有助于创造大脑化学血清素(serotonin),血清素则转化为褪黑激素(melatonin),有助于睡眠。

3. 若于睡前一两个小时喝普洱熟茶(黑茶),不会影响我的睡眠素质。普洱熟茶和洋甘菊茶(chamomile)跟花生一样含有色氨酸。至于茶叶所含的茶多酚,经过发酵后较为温和暖胃,“正确饮用”甚至可以改善入眠。正确饮用指的是至少一小时前,茶叶冲泡后取出来而不是长时间浸泡。顺便一提,古代医学著作中,洋甘菊是埃及、希腊和罗马的重要药草,用来医治焦虑、肚子进风、腹泻等。

4. 轻微的酒精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帮助入眠。若酒喝多了,经过一两个睡眠周期,醒来后便难以入睡,整体睡眠素质下降。因此浅饮小酌,适可而止就好。

 

睡眠时长

不同年龄层每天所需的睡眠时长是不同的:

新生儿(0-3个月): 14-17个小时,但是睡眠是分散的,没有固定的睡眠时间和节奏。

婴儿(4-11个月): 12-15个小时,包括1-3次白天小睡。睡眠节奏逐渐规律化。

幼儿(1-2岁): 11-14个小时,包括一次白天小睡。

学龄前儿童(3-6岁): 10-13个小时,不需要白天小睡。睡眠时间逐渐固定,睡眠质量也逐渐稳定。

小学生(7-12岁): 9-11个小时,不需要白天小睡。睡眠时间稳定。

青少年(13-17岁): 8-10个小时。由于生长和发育的需要,需要比成年人多些睡眠时间。

成年人(18-64岁): 7-9个小时。睡眠时间和质量的稳定性,对身体和大脑的健康产生重要影响。

老年人(65岁及以上): 7-8个小时。由于身体和大脑的变化,会遇到睡眠质量下降和夜间醒来等问题。

 

睡眠周期

良好的睡眠应该有4-6个睡眠周期,完整周期通常持续90120分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睡眠特征和生理变化:

入睡期(N1):眼睛缓慢移动,身体逐渐放松,意识开始降低,进入睡眠状态。

浅睡期(N2):最长的睡眠阶段,通常占整个睡眠周期的50%以上。这时候呼吸和心率变慢,肌肉放松程度加深。

熟睡期(N3):深度睡眠阶段,通常在睡眠的前半段出现,持续时间比其他阶段短多了。这个阶段肌肉极度放松,几乎没有眼动,身体正在进行修复和恢复工作,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新陈代谢。

快速眼动期(REM):睡眠中最活跃的阶段,大脑和身体的活动跟清醒状态类似。眼球快速运动,肌肉跟熟睡期一样极度放松,呼吸和心率也变得更加规律。大多数梦境在这个时候产生。

以附图为例,某晚我的数值是轻眠(N1, N262%,深眠(N312%REM 17%。第一个睡眠周期中,REM的比例相对较低,第二和第三个睡眠周期 REM的比例较高。这晚算是好眠,第二天神采飞扬。

睡眠周期

 

大脑频率

睡眠也可通过脑电波来测量,主要是让研究人员和医生了解一个人的睡眠质量和可能病源。人的大脑频率是这样的:

清醒状态:通常在13-30 Hz之间,称为beta波。

入睡期(N1):降低至8-12 Hz,称为alpha波。

浅睡期(N2):降低至4-7 Hz,称为theta波。

熟睡期(N3):进一步降低至1-4 Hz,称为delta波。

快速眼动期(REM):大脑频率与清醒状态相似,通常在13-30 Hz之间,称为beta波。

大脑频率在创造力方面可能扮演一定的角色。例如进行创造性思维时,大脑会进入alpha波,这种频率也在放松和冥想状态中出现。正确地打太极拳或气功,大脑也会进入alpha波,也就是放松的状态。

在创造性思维中也有快速的gamma波(25-140 Hz)出现,表示正在处理大量信息。此外,一些研究发现,快速眼动期(REM)阶段,大脑产生的beta波与梦境、幻觉有关。你不觉得做梦是漫漫长夜里最有创意,最天马行空的时刻吗?

 

小睡有好处吗?

1990年代中国亲戚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发现我们工作都很拼搏,不像他们中午回家煮饭睡觉,三点才回公司,多两个钟头就放工了。当时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不用睡午觉的吗?”如今的中国,好些企业推行“996”潜规则,睡午觉的年代已经过去,可能连晚间都难得好眠。

对于夜晚也需要工作的在职人士,白天小睡对于保持警觉相当重要,不过最好别超过30分钟,否则会影响晚上的睡眠。有时候我在地铁上打盹片刻,发现对头脑清醒的效果相当不错。

 

老人家需要较短睡眠时间是个误区

老年人的睡眠质量常受到生理和心理因素影响,例如疼痛醒来、忧郁焦虑、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药物副作用、尿频等。许多人说老人家所需的睡眠时间较短,这其实是误区,他们更需要足够的睡眠周期和睡眠时间。

十多年前北海道的冬天,听当地人讲解人口老化,以及孤独老人的状况。其中一些例子包括老人家躺在床上几个昼夜,义工例常探望,如果不是发现他们气若游丝,还以为已经终老了。他们醒过来后,可以连续几个昼夜不睡觉,每天忙着为自己准备吃喝,突然有一天又进入冬眠状态。

40多年前,我的太婆(外婆的母亲)90岁出头,临终前几个月也是这样长睡,醒过来后历历在目地告诉我们已在“阴间”走一回,因阳寿未终而“还魂”。那么一天手脚冰冷,魂魄再也没回来。

家父60多到80多岁的时候,晚上9点入眠,凌晨4点多起床,5点多到公园跟老友一起晨运喝茶聊天,整个人精神奕奕。88岁过后,睡眠时间逐渐变长,多数睡到早上9点多才自然醒来。追究其因,是因为人的年纪大了,器官正在放缓,能量跟着下降,身体需要更多时间修复。最后一次过了正常时间都叫不醒,从此长眠。


Tuesday, May 23, 2023

符气浩 本地首位华人药剂师

作者:幼吾
原文刊登于《联合早报》2022818

 

符致远医生

1977年,我带领新加坡儿科协会到中国访问,团中最年长的,是67岁的符致远医生(Foo Chee Guan1910-1989)。

我和他相处20多天,才知道这位比先父年长的学长二三事。符老是医学界知名人士,新加坡医药公会1962年会长,1960年代儿科协会理事,也在防痨协会当过义务医生。

他在香港大学医学系毕业后,回他父亲符气浩(Foo Khee How1874-1931)经营的小坡“神农药房”(Medical Office)当执业行医,有“小坡神农海南医生”之称。符医生1985年退休,1989年六四天安门事件日逝世。享年79

小坡神农药房曾是本地地标

 

符气浩

符致远医生的父亲符气浩,字养华,原籍广东文昌,13岁随父符和茂移民新加坡,在英校求学,后来进入海峡及马来联邦政府医科学校(Straits and Federated Malay States Government Medical School),攻读药剂科,获得药剂师的专业资格。

符气浩毕业后,受聘于陈笃生医院,是当时新加坡唯一的华人药剂师。后来他离职,受聘“土库”神农药房(The Medical Hall)当药剂师。

符气浩经营小坡神农药房


19184月,符气浩连同韩琚准、槐准等雇员10多人,买下小坡的神农药房,出任经理,成为新加坡史上经营西药房的第一位华人。他领有执照购售“毒药”(包括上瘾)类药物,以及保存药物记录。

符气浩除了管理神农药房,还协助父亲管理永洽丰及源成丰号的业务,又创立三盛隆出入口商,管理胶园等。此外,他还参与社团工作,是琼州会馆及琼州天后宫总理(会长),符氏社董事以及育英学校董事。

符气浩在1931年逝世,儿子符致遂、致远分别为2321岁,还在求学。

符致遂(Foo Chee Twee1908-19551937年毕业于爱德华七世医学院,是领有执照的药剂师,也在小坡神农药房服务。可惜他因高血压猝死,英年早逝,终年47

 

符致逢

符气浩去世后,小坡神农药房及胶园事务由兄长符气清的儿子符致逢(Foo Chee Fong1898-1975)负责掌管。

符致遂去世同年,符致逢也退休,由第三代侄儿符祥全、祥发接班,自己则专注“符致逢房地产公司”事业。

符致逢善于筹谋,是出色商人。对社会福利,济困扶危,贡献殊多。对教育、慈善、宗乡等事业,无不参与。例如二战后他成功地向殖民地政府领回育英学校校址,索赔复校。他亦筹建扩充琼州会馆建筑,新大厦开幕后,自行引退,功成不居。

符致遂在符气浩去世后经营小坡神农药房


符致逢担任无数公职。1947年受委新加坡华人参事局参事,新加坡儿童法庭顾问及福利部参事。历任中华总商会董事,华侨中学副董事长,育英中学董事长,南洋大学理事会理事。1964年南洋大学改组,他被推选为与政府谈判代表之一。他出任琼州会馆主席15年,天后宫总理兼信托人。1962年,他荣获新加坡元首颁赐公共服务星章,两年后再获颁功绩勋衔。

符氏一家,真是一门俊杰,儿孙优秀,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