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端蒙度过小一至中四的十年岁月。记得小一报读端蒙曾经历一番小波折,就当作趣谈吧!
上世纪60年代报读小一不像现在采用抽签制,而是先到先得,一些学校还有简单的入学试,或是通过捐款的方式获得保留学额。
当时,父亲不知道报读小学的日期快截止了,只以为像唐山那样,开学的时候到祠堂念书那么简便。经邻居提醒,他才匆匆忙忙地向老板请急假。至于母亲呢?套句广府人的话:阔佬懒理。
首先是报读哪间学校?邻居告诉父亲读英校好,九号毕业出来可以做“财副”,日后衣食不愁。父亲拖着我的小手,走到水仙门住家400米外的英华学校(ACS,原址为现在的国家档案馆),现场没什么人,心头变得轻松了。谁知道没有人潮是因为很多家长都漏夜排队,早就满额了。
在场的一些福南街的街坊说走多几步路,道南学校(原址为现在的土生华人博物馆)应该还有位,福南街很多孩子都是读道南的。于是我们匆匆越过马路,结果大失所望。再越过两条马路,到三马路的公教碰运气吧?同样空留遗憾。
我们倒回头,询问莱佛士女校和圣婴女校有没有收男生,最终落寞地回到家。冷静下来后,父亲才问我想读华校还是英校?小心灵想着,我们都在艳阳下走了老半天了,才来问我的选择?我回答:华校。也不知道为什么。
左邻右舍交头接耳,突然有人想起升旗山(皇家山)的另一头,国家剧场对面有座“庙”,庙宇好像也有办校,不如去试试看吧?
我们又匆匆忙忙上路,发现那座庙宇其实是间“潮州学校”,站在门口的是杨伟群副校长。父亲不会讲华语,也不懂得其他方言,只好以广东话询问。温文儒雅的杨副校长亲切地回答,大意是学校还有空位,虽然是潮州人创办的学校,但是任何人都可以就读,你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吧!那是我第一回步入端蒙,感觉“好大”,从此跟端蒙结下一辈子的缘分。
难忘杨副校长的周会、代课和身体力行等生活细节。他主持的周会经常超时,但是内容很精彩,让我认识到端蒙创校的经过,学习到人生的哲理。虽然周会过后的30分钟休息时间往往缩短至15分钟,但绝对值得。
杨副校长用最浅白的语言训诫我们要爱护学校,不要破坏公物,保持环境的整洁。我们三番四次看到他俯下身子,将地面上的糖果衣捡起来,丢进字纸篓。校长做了,老师做了,我们也照做了。
杨副校长代课同样精彩。我们都在课文上读过岳母刺字的故事,也知道学业成绩“满江红”肯定得挨藤条。杨副校长为我们上一课岳飞的《满江红》,带领我们走入全新的知识领域。有时候他也会在黑板上写首唐诗,教我们通过不同的角度去欣赏文学之美。
小六那年,学校派7位同学参加全国书法比赛,我是其中一份子。结果没有人落单,大家都获奖了。周会上,杨副校长叫我们一起上台,并逐一介绍,令人咂舌的是同学们在学校几年来的个人“成就”他都如数家珍,显然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我们的成长。
杨副校长写得一手好字,并亲自印制简体书法九宫格让我们临摹。他经常在周会和代课的时候告诉我们,端蒙的老师书法各有千秋,鼓励我们多参考学习老师们的钢笔字,或许他日可以通过写字怡情养性。
人生七十古来稀,杨副校长70岁便因胃癌离开人间。多年以后,我跟他的老校友徐祖燊书法家谈起一些生活点滴,原来二战后那几年,杨副校长已经在中正中学崭露头角,他的大楷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毛笔书法陪伴他走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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