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病疫情前,在新加坡大会堂聆听大马的黄伊文演唱《永远的吉打河》,用情至深,委婉动听,流淌着一溪乡愁。时隔数年,依然在耳边回旋。
《永远的吉打河》
词 : 赖敬文 ,曲 : 吕书成
曾经那是我晚唐的洛水
一弯明月
数盏星光
轻盈轻盈投影在楚楚的吉打河上
多少波皱和云烟
在枕上啼鹃
多少故人和笑语
在心上飘忽
别来无恙故人 ?
去问去年的中秋月
那独立花园的湖光
那母校前的广场
一弯明月
数盏星光
看年华窗前
此身别处悠然
遥遥彼此祝福
那片生命曾经云絮漂浮
昨夜吉打河畔的虫鸣
轻盈轻盈地泛着
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
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
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神来之笔!
亚罗士打(Alor Setar),吉打的首府,小时候听邻居的丽的呼声播放香港广播剧,说姐姐嫁到亚罗士打,然后就记住了。从听歌的那一刻起,便兴起到亚罗士打走走的念头。
华人与美食
两年阻隔的新柔两地终于开放。新加坡到亚罗士打全程800公里,在森美兰芙蓉住了两晚后,继续驱车直上。两个月后又去了一回。
亚罗士打是北马的主要华人区之一,华裔人口26万,约占吉打州的13%。以全马来说,华人约700万,占总人口的23%。
北马的华人食物自成一格,在酒店附近的“新世纪广场”,其实就是熟食中心,共吃了三顿晚餐,最吸引人的是林老板的“清蒸石斑”、“四大天王”和“拉拉”,当地华人食物偏淡,原汁原味的烹饪颇合我的口味。林老板来自怡保,女儿都嫁到新山,吐露或许会放弃亚罗士打,到新山另起炉灶。
稻米之乡
大米是全球35亿人的主食,马来西亚最大的稻米生产地就在吉打这个 “稻米之乡”。马来西亚的大型稻田亦分布在吉兰丹、雪兰莪和其他州,雪兰莪的适耕庄(Sekinchan)是近年来吸引新加坡人的稻田之一。
估计全马有约20万以种植稻米为生的农民, 170万公吨的白米年产量,足以应付七成内需,其余三成由泰国、越南和巴基斯坦入口。吉打的稻米产量可提供全国44%需求。二战后,殖民地政府定下战略资源政策,目前马来西亚的白米库存量约为年产量的10%。
2004年建立的稻米博物馆(Kedah
Paddy Museum),是继日本、德国和菲律宾后,全球第4 个设立稻米博物馆的地区。
14世纪左右的布秧谷古代文明(Lembah
Bujang Civilisation)年代,土著已经在沼泽地种植稻米。
19世纪末,Wan
Muhammad Saman Bin Wan Ismail到暹罗考察,对曼谷发达的运河深感兴趣,把河道概念带回吉打。在泰国技术顾问的协助下,成功开辟35公里长的河道,将水供引入内陆稻田。日莱峰以北的大片平原,成为马来西亚的“饭碗”。
漠漠水田飞白鹭
参观过博物馆,可到对面的稻田感受田园风光。
“田园诗人”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十分传神: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自古以来,稻田便少不了风姿卓越的白鹭身影。 “漠漠水田飞白鹭”,所觅食的是田野中的昆虫,钳嘴鹳所寻找的则是稻田里的田螺和蜗牛。它们都是为稻田除害的守护者。
稻田为人类和自然界提供食粮,但也对环境带来危害。种植稻米的过程中,产生温室气体甲烷(methane),因此稻米种植业是全球污染最严重的行业之一。预估到了2050年,全球的大米需求量增加50%,未来的种植与保护环境的挑战将会更加严峻。
稻米博物馆前的象屿山(Gunung Keriang)像只匍匐在稻田的大象。这座拥有2亿年历史的石灰岩的山洞盛产水晶,据说这些水晶是活性的,每天用水喷洒保持润湿,就会长出小水晶。上个年代有许多游客因水晶慕名而来,不过这股热潮已经衰退了。
吉打河口(Kuala Kedah)的小女孩
亚罗士打市中心12公里外,就是面对马六甲海峡的吉打河口(Kuala Kedah)。这里可乘船去浮罗交怡(Langkawi),也是渔船停靠之地。归来的渔船带着海风的咸味,船工卸货手脚利落,一箱箱海产很快就从船舱清理干净。这一带的蛤和蚌特别丰富,近海渔夫每天提供一吨给当地的巴刹,以及出口到泰国。
锌板搭建,四面通风的“工厂”,老人家和妇女手脚熟练地将贝壳分类。一名男工家里没人,索性将出生不久的婴孩带到工厂,一起工作的大妈们帮忙照顾,为枯燥的日常增添喜气。一旁几名像是“大伯公”的大胖子坐在有遮棚的屋檐下,盯着众人工作,显然是老板级,不然就是买家了。
小女生或许是童工,或许是跟着母亲来“玩”。她问:“为什么要拍我?”回答:“因为你最可爱。”然后她开心一笑。随行的伙伴拍照后给她几块钱买糖吃,她不客气地收在衣袋里。
这里的年轻人都到城市去寻找新机遇,或许小妹妹长大后也往城市起飞,或许有一天嫁给渔民后回到渔港,重复着母亲的作业。谁知道?
吉打河并不像歌曲中那么“永远的吉打河”,不过或许真的是“多少年多少往事来过,多少年多少往事去了”。
布秧谷室利佛逝帝国遗址考古现场
吉打古名狼牙修(Langkasuka)最早出于《梁书》,推测建国后版图扩展到泰国的北大年地区。日后的中国古书称之为“稜伽修”、“狼牙须”、“凌牙斯加”、“羯荼”等,《岛夷志略》作“龙牙犀角”,《郑和航海图》(茅坤图)称“龙牙交椅”、“狼西加”、“吉达港”。
布秧谷(Bujang Valley)的历史比狼牙修来得晚些,是东南亚璀璨时代崛起的室利佛逝王朝(Srivijaya,三佛齐)海外遗址的考古地点。144平方英里先后发现约50座古代陵庙和丰富的文化遗物,大多散布在茂薄(Merbok)河口的泛滥平原上。其中30多座印度陵庙(Candi)的废基,估计始建于8-10世纪之间。考古学家根据苏门答腊现存的印度陵庙结构,在布秧谷的凤凰山(Bukit Batu Paha)复建陵庙群。
陵庙的神殿和走廊之间的空隙约一英尺(30 cm),陵庙用四方的石块铺砌,墙壁也是一样,支柱横梁则选自坚硬的木料。
最接近新加坡拉年代的,是12至13世纪落成的“Candi
Bendang Balam”,浓厚时代感来自红土岩与砖块建材,以及古老的工匠手艺。
考古学家根据出土的唐宋元三个朝代的碎瓷器皿,推断布秧谷曾经是个繁忙的商港,可能是僧人商贾带来的。出土的佛像和陵庙印证佛教曾经盛行。由于掺杂着佛教和印度教的出土文物,无法判定当时所信仰的宗教是否以佛教为主。若是以东南亚,包括缅甸、泰国、印尼的宏观脉络来看,吉打可能也是先传入佛教,印度教后来才崛起。
关于室利佛逝帝国,7世纪室利佛逝(三佛齐)兴起。巅峰时期,拥有苏门答腊南部、巽他海峡和爪哇西部,主要权力中心在巨港。关于在马来半岛的统治,则是通过对羯荼的控制,南巨港、北吉打,锁定马六甲海峡的咽喉。
阿拉伯古籍称室利佛逝为“Zahaj”和“Sribuja”,辉煌史保持到13世纪中叶,日后因战事分裂成几个独立小国,13世纪末被历史浪潮吞没。14世纪满者伯夷(Majapahit)将室利佛逝吞灭。
日莱峰看日落
到过不同的地方,总有个抹不去的陪着太阳下山的念头,逐日的情怀似乎沾上夸父的气概。
吉打的日莱峰高1200米,300万年的庞大石灰岩孤独地傲立在偌大的平原上。据说5至14世纪的时候,它像座“灯塔”,指引水手将归帆驶入港湾。它亦可能是消失的岛屿
Pulau Serai,因海平面下降形成一座高山。
车路从山脚到山顶,全程约12公里,狭窄蜿蜒,Z转特别多,庆幸开的是小车。最好遵循告示牌,该鸣笛的地方就按响喇叭,警示反方向的车辆。
别迷信无限风光在险峰,峰顶是座军营,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守营的军士说上头吩咐,私人车子不准驶入。反正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只好在悬崖边倒退车下坡约100米,那里有个拐口可以华丽转身。短短的100米,比较早时连串的Z转还要刺激。我的车子不是第一辆,也不会是最后一辆。
回到海拔900多米的日莱峰度假村(The
Jerai Hill Resort),那里有很美很美的绣球花,有很有耐心的游人,各自选个好位等待日落。视野往西,马六甲海峡冒起松松岛(Pulau Song Song)和较大的文丁岛(Pulau
Bunting);往北,连绵的稻田风光没有尽头。俯视落日在海洋、稻田与云雾间金光闪闪地翻转,光影秀的体验之所以令人难忘,我更相信是因为心情。
第二回上山遇到的则是寒雨纷飞,山雾迷蒙,劲风打在门窗上,宛如山虎咆哮一整夜,正是山色空蒙雨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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